潘夏槃停住,没有回头。
“……我送你回去。”他说。
这一次,潘夏槃没有拒绝。
黄昏时分,楚易观没有直接送潘夏槃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背着她,走上了教学楼的天台。这里是他的“树屋”,是他一切的起点。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暖色调,远处的城市轮廓在暮霭中显得模糊而温柔。风很大,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潘夏槃坐在天台的水箱边上,受伤的腿伸直,看着远处的景色,久久没有说话。离开了教室和人群,她身上那股强撑着的劲儿似乎也松懈了下来,流露出一种罕见的、符合她年龄的沉静。
“这里风景不错啊。”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嗯。”楚易观站在她身边,双手插在口袋里,感受着风吹过身体的凉意。
“你常来?”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楚易观,”潘夏槃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夕阳在她眼中投下金色的光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三个……挺麻烦的?”
这个问题,比任何质问都来得尖锐,直指核心。
楚易观迎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里面的认真,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想起聂清柰笔记本上的字句,想起李郁棠那句关乎疲惫的“谢谢”,想起潘夏槃伏在他背上时那句“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们都不是扁平的符号,她们是活生生的、复杂的、会脆弱也会不安的个体。而他自己,也同样在迷茫和探索。
“是有点麻烦。”他坦诚地回答,然后在潘夏槃眼神黯淡下去之前,补充道,“但……是好的那种麻烦。”
潘夏槃愣了一下,随即,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平时那种张扬的大笑,而是带着点释然,带着点无奈的轻笑。
“算你会说话。”她转过头,重新望向天空,“喂,观察员,帮我画张画吧。”
“画什么?”
“就画现在,”她张开手臂,像是在拥抱整个天台的风,笑容在夕阳下灿烂得不可思议,“画我们四个人……嗯,虽然现在只有两个。就画我们四个人的影子,在这里。”
楚易观心中一动。他拿出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他没有画具体的形象,而是用炭笔,快速地、写意地勾勒出天台栏杆的剪影,以及在夕阳下拉长的、四个模糊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影子没有面目,却充满了动感和联系,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他把画递给她。
潘夏槃看着画上那四个分不清彼此、却又紧密相连的影子,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楚易观,眼神明亮而清澈:
“楚易观,不管你以后怎么选,或者……不选。别把事情搞得太难看,行吗?”
这句话,不像平时的潘夏槃,带着超乎年龄的通透和一种近乎温柔的威胁。
楚易观看着她在风中飞扬的发丝和亮得惊人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他知道,有些窗户纸,不必捅破。有些关系,无法定义。
但此刻,在天台的风中,他们达成了一个关于未来的、重要的约定。
青春的物语,正因为其复杂难解,才显得如此真实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