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的岁月,原就比仙界流淌得更快些,更何况腹中揣了个仿佛连通着无底洞的小小"饕餮"。
自那日成功炼制出"五行蕴灵散",阮映雪便正式开启了"仙胎宝妈在线养生"模式。每日里,除了雷打不动地喝那苦中带甘的药汁,便是琢磨着如何将有限的银钱,换成无限(自认为)的美味,以满足自己那被崽崽同化得日益刁钻的胃口。
河湾小院被她打理得越发像个样子。菜畦里的嫩苗已蹿成了绿油油的一片,瞧着便令人心生欢喜。她还特意辟出一小块地,撒了些在镇上寻来的野花种子,盼着来年能开出一片绚烂。槐树下,那张自制的小木桌上,常放着针线篮和几本从旧书摊淘来的话本子,供她闲暇时消遣。
日子仿佛被拉长,又被填满,带着一种琐碎而真实的暖意。
只是,腹中的小家伙,显然并不满足于这般平静的成长。
随着月份渐长,阮映雪的肚子如同吹气般鼓了起来,行动也日渐笨拙。仙胎果然非同凡响,虽不似凡间妇人怀胎那般辛苦,却也自有其磨人之处。那小家伙精力旺盛得很,白日里还算安分,一到夜深人静,便在她肚子里施展起拳脚,时而如游鱼摆尾,时而如小鹿轻撞,力道之大,常让她半夜惊醒,对着帐顶苦笑。
"崽啊,"她抚着那明显凸起的圆弧,感受着里面有力的胎动,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这般活泼,莫非是想学那孙大圣,也来一出大闹天宫?可惜为娘这里,没有天宫给你闹,只有这方寸小院。"
回应她的,是更欢腾的一脚,正正踢在肋骨下方,让她"嘶"地吸了口凉气。
"好好好,知道你厉害了。"她连忙告饶,"等你出来,娘亲给你扎个大秋千,随你怎么闹腾。"
说来也怪,自她开始饮用那"五行蕴灵散",虽仙力增长微乎其微,但精神头确实好了不少,那股被掏空般的虚弱感也减轻了许多。更奇妙的是,她与腹中崽崽之间的联系,似乎也愈发清晰。有时她心绪不宁,小家伙便也躁动不安;若她静心宁神,哼唱几句不成调的、来自异世的歌谣,那小家伙便能安静许久,仿佛也在静静聆听。
这让她心中那份初为人母的忐忑与茫然,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笃定所取代。无论前路如何,这个孩子,是她的。她得护着他,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世间。
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神二代"的降生方式,也如此的不走寻常路。
这一日,天气晴好。阮映雪正坐在院中槐树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缝制着小衣裳。针脚算不得细密,却是一针一线,慢工出细活。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的,催得人昏昏欲睡。
腹中忽然传来一阵不同以往的紧束感,隐隐有些下坠。她并未十分在意,只当是寻常胎动。这段时日,类似的感觉也有过几次。
可渐渐地,那紧束感变得规律起来,一阵紧过一阵,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筋骨被拉伸剥离的酸胀痛楚。她放下针线,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沁出冷汗。
不是吧?
这么快?
她掐指一算,若按仙胎孕育的常理,这才将将过半。可若按凡间妇人的怀胎十月。。。。。。似乎,也差不多了?
一股慌乱瞬间攫住了她。她虽做了诸多准备,查阅了不少典籍,甚至连那本散仙笔记里关于"孤身产子应急指南"的残篇都背了下来,可事到临头,才发现纸上谈兵与亲身实践,隔着千山万水。
她强自镇定,扶着桌子站起身,想先回屋里躺下。然而刚迈出一步,一股更强烈的宫缩便席卷而来,痛得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连忙伸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树干。
"呃。。。。。。"她咬紧下唇,将痛呼咽了回去。不行,不能慌。这河湾地处偏僻,左邻右舍相隔甚远,呼救未必有人听得见。就算有人听见,她一介"寡妇",突然临盆,引来旁人,后续麻烦更多。
更何况,她这怀的可不是普通孩子。生产时若有异象,被凡人瞧见,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这"接生"的副本,竟是要她独自一人硬闯了!
阮映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往三百年仙僚生涯磨砺出的本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越是紧急,越要条理清晰。
她忍着剧痛,一步步挪回屋内,反手闩好了门。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煮沸晾凉的白布,干净的剪刀,以及那瓶所剩不多的"五行蕴灵散"都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阵痛如同潮水,一波猛过一波,间隙越来越短。她躺在铺了厚厚棉褥的床上,汗水早已浸湿了鬓发和里衣。牙齿死死咬着提前备好的软木,防止痛极时咬伤舌头。
原来,这便是生育之痛。比修复最复杂的上古玉简耗神千倍,比应对明矶仙君的刁难煎熬万倍。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中浮沉,仿佛要被撕裂。
就在她感觉力气即将耗尽,意识快要被黑暗吞噬时,腹中那小家伙似乎也感知到了母亲的艰难,那股一直与她争夺灵力的霸道吸力,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不仅如此,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暖流,自胎儿所在之处反哺而出,缓缓流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