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鸢是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冻醒的。
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反倒像从她自己骨头缝里丝丝缕缕渗出来,带着宿醉未醒的钝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掏空般的虚弱。她费力掀开仿佛千斤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她那张铺着普通云锦被褥的仙居小床。
视线所及,是极高极远的穹顶,深邃如墨染夜空,其上却有点点星辉自行流转,勾勒出玄奥无尽的轨迹。身下是冰冷剔透、似玉非玉的地面,寒气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侵袭上来。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哪儿?!
这一睁眼物是人非的恍惚感,简直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那时她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社畜阮映雪,在某个凌晨三点的代码海里光荣猝死,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因修炼大路货色功法走火入魔、魂飞魄散的小仙泠鸢。
从格子间到古籍库,从KPI到仙绩考核,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社畜。甚至这仙界的职场更坑——至少上辈子还有五险一金和劳动法兜底。
……
记忆如同断了片的画册,最后清晰画面停留在……瑶池西偏殿,她偷了一壶“醉清风”,然后……就是一片模糊光影,温暖的触感,以及一种漂浮在星河中的奇异安心感。
安心?
泠鸢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她环顾四周,这座宫殿空旷、寂静、古老,每一根盘龙柱、每一寸地面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疏离。这里的仙灵之气浓郁得近乎粘稠,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亵渎的秩序感。
这绝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她低头看向自己,衣衫倒是完整,只是皱巴巴的,沾染了些许清冽的、陌生的冷香。那香气极淡,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来自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模糊的、笼罩在星辉中的身影……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脑海——她昨晚,该不会是醉死过去后,胆大包天地……轻薄了哪位路过的、品阶不低的上仙吧?!
光是想到这可能性,泠鸢就觉得自己的仙魂都要吓得离体出窍!在仙界,以下犯上、尤其是这种……难以启齿的冒犯,足够她被打落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跑!必须立刻跑!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双腿发软,差点栽回去。强迫自己镇定,像只受惊兔子,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朝记忆中进来的方向挪动。
宫殿大门依旧虚掩,外面笼罩着浓郁混沌气流。她屏住呼吸,侧身挤了出去。回头望去,只见那座寂静宫殿如同蛰伏在时空深处的巨兽,在流动的混沌中若隐若现。
她不敢多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来时的路早已记不清,她只能凭借模糊方向感,在越来越稀薄的雾气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体内仙力因那莫名虚弱和恐惧而运转滞涩,跑起来跌跌撞撞。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力竭时,眼前雾气骤然一清,熟悉的瑶池仙宫建筑轮廓出现在前方。喧闹人声、缥缈仙乐隐隐传来。
她……跑出来了?
泠鸢扶着冰冷廊柱,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冷汗浸湿了内衫,贴在背上,凉得刺骨。
她不敢停留,低着头,尽量缩在阴影里,想要悄无声息地溜回西偏殿,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刚绕过一处假山,便听到两个捧着果盘的仙侍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玄昀上神宫中似乎有异动!”
“真的?上神不是尚在闭关吗?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