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聿仙君最近有点烦。
自从尊上那句"继续观察,勿要插手"的法旨下来后,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仙君,活得像凡间话本里那些蹲在墙角听壁脚的闲汉。偏生那对母子安分得让人心焦——每日不是种菜喂鸡,就是教那小娃娃背些"床前明月光"之类的凡俗诗句,连仙术波动都收敛得几乎察觉不到。
这日,他坐在云端,第无数次用仙识扫过那座月牙河畔的小院。院中,那位自称阮映雪的仙子正挽着袖子给菜地浇水,动作熟练得堪比老农;她身边那个紫眼睛的小娃娃则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用树枝戳蚂蚁洞,嘴里还念念有词:"蚂蚁哥哥,你家房子进水了,快搬家呀。。。。。。"
云聿揉了揉眉心。这般岁月静好的画面,看久了实在无趣得紧。尊上要他观察,可这般观察下去,能观察出什么?难道要他将"阮氏浇水三十六式"或"安氏捅蚂蚁窝技巧"记录在玉简里呈报上去?
不成,他得想个法子,探一探这母子的底细。尤其是那孩童,那双紫眸总让他心头莫名悸动,绝非寻常。
正思忖间,他袖中一物轻轻震动。掏出来一看,却是一只巴掌大小、通体雪白、唯有一双眼睛金光灿灿的小兽,正扒拉着他的袖口,嘤嘤叫着。
此兽名为"谛听儿",虽非上古神兽谛听血脉,却也是仙界稀有的灵种,最擅捕捉气息、窥探隐秘,且身形小巧,极善隐匿。乃是云聿早年游历所得,平日里当个解闷的灵宠养着,偶尔也派它做些不便亲自出手的差事。
"你这小家伙,倒是醒得及时。"云聿用手指挠了挠谛听儿的下巴,那小兽舒服得眯起金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个念头闪过云聿脑海。他微微一笑,将谛听儿托到掌心,低声道:"去,到那小院里瞧瞧。听听那对母子平日说些什么,尤其留意那孩童身上有何异常。小心些,莫要被发觉。"
谛听儿歪着头,金眸眨了眨,似乎听懂了。它蹭了蹭云聿的手指,旋即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白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云层,朝着下界青石镇的方向而去。
***
院中的阮映雪,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狐疑地抬头望天。青天白日,万里无云,怎么看都不像要变天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她后颈的汗毛就一阵阵地竖起来,心里头也毛毛躁躁的,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呸,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目光给盯上了。
这种直觉,在她还是仙界社畜时,曾无数次帮她躲过来自上司的突然查岗和同事的暗中甩锅,堪称她的保命神技——"社畜的第六感"。
如今,这神技又开始疯狂报警了。
她放下水瓢,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篱笆外,月牙河静静流淌;对岸山林,郁郁葱葱,鸟鸣山更幽。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奇了怪了。。。。。。"阮映雪小声嘀咕,"难道是前几天被那位上神大人吓出后遗症了?开始疑神疑鬼了?"
"娘亲,"安安丢开树枝,跑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紫眸里满是关切,"你冷吗?安安把外套给你穿!"说着就要去脱自己那件绣着小鸭子的外衫。
阮映雪心里一暖,弯腰把他抱起来:"娘亲不冷。就是觉得。。。。。。好像有只大蚊子一直在旁边嗡嗡飞,烦人得很。"
安安立刻瞪大眼睛,小拳头握紧:"大蚊子在哪里?安安帮娘亲打它!"
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阮映雪忍不住笑了,亲了亲他的脸蛋:"可能飞走了吧。走,娘亲给你做杏仁酪吃。"
***
院墙根下,一团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白色小绒球,轻轻动了动。金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
蚊子?它这么高贵优雅的谛听儿,怎么会是蚊子?
它甩了甩尾巴,决定不跟这没见识的凡间仙子一般计较。它小心翼翼地收敛起周身所有气息,将自己完美地伪装成一块土疙瘩,竖起两只小耳朵,继续专注地执行主人交代的任务——窃听!
接下来的几天,谛听儿兢兢业业地趴在院墙根下,听着院里母子的日常对话。
它听到阮娘子教小娃娃认字:"这是人,一撇一捺,互相支撑,就像你和娘亲。"
它听到小娃娃问:"娘亲,为什么太阳公公每天都要下班?"
它听到阮娘子忽悠。。。。。。不,是解释:"因为太阳公公也要回家吃饭睡觉呀,就像安安一样。"
它听到母子俩为晚上吃红烧茄子还是清炒豆角进行"友好"协商。
它甚至听到阮娘子给小娃娃讲一个名叫《西游记》的故事,里面有个猴子能七十二变,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
谛听儿听得金眸放光,只觉得这凡间生活,竟比仙界那些论道讲经有趣得多!尤其是那只猴子,简直太对它胃口了!它恨不得冲进院里,让阮娘子再多讲一点!
然而,除了这些家长里短和稀奇故事,关于孩童身世、血脉异常的对话,它一句也没听到。那孩童除了眼睛颜色特别,力气似乎比寻常娃娃大些,看起来并无其他不妥。
它有些沮丧地将这些讯息通过神念传递给云端的主人。
云聿收到反馈,眉头微蹙。尽是些凡尘琐事,毫无价值。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
院内的阮映雪,这几日却是愈发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