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鹤淡声道:“未必。朝堂之上,等不到也不想见她一手遮天的日子——她与我现在不便见面,我走了,劳您下去引她注意。”
何向松奇道:“两手空空,我就腆着个老脸?”
谢明鹤将那盏茶朝他面前一推,含笑道:“请罢。”
何向松见他闲云野鹤般隐到帘后飘然远去,恍然发现这人又留了一堆烂摊子给自己收拾。
何向松:“……”
这到处惹事的作风是和哪个混小子学的!
疾风劲草,树影绰绰,江盈朝等他回答,眼中却流出孩童般的惘然。
但何向松清楚,她不需安慰。她已习惯用客气又果断的口吻应对自如,即便她身心的创口尚未痊愈,即便那亲近的人又捅了她一刀、两刀。
当她擦干血迹,再次起身,拔出棠溪的那一刻,便注定此战无往不胜的结局。
何向松忽地朝江盈朝做个佞臣的鬼脸,朗声道:“老朽原想试试你的胆量,倒给老夫吓了一跳。不玩了,不玩了,江姑娘收拾一番便睡罢!”
江盈朝一双杏眼一瞬不瞬地怀疑瞅他,就在何向松快要留下冷汗时,她忽然将棠溪利落地收回鞘中,朗声笑道:“何老倒是老顽童,走,明日再磨剑!”
卫禧在二人身后茫然道:“啊……?”
两人刚步入堂前,一眼便看见店小二横陈的尸体,江盈朝舒展的眉眼又皱了起来:“怎么没收拾?”
卫禧没好气道:“你与何老插科打诨,哪里顾得上问我一嘴——我依稀记得店里从未有过这号人物。”
还没休息片刻的棠溪再次出马,江盈朝低声一句“冒犯”,转眼间便将店小二上身的衣服割成一条条的布料。
一道从心口绕腋下盘桓至后心处的纹身赫然暴露在三人面前,何向松眯眼凑近看,江盈朝拦住他,沉声道:“先别靠近——这是五毒派的人。”
卫禧惊道:“五毒派?他们千里迢迢跑京城来干什么?”
江盈朝道:“敌在,虽远必诛。”
五毒派远在西南边陲,向来不理世事,自成浊流,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荣——血肉饲蛊,反噬其仇。曾有人立志祓除“此等邪派”,却硬生生被寨外瘴气逼退了,从此江湖过此地皆敬而远之,除非五毒主动,否则并无门派上门招惹。
“京城怎么和他们结仇了?”卫禧莫名其妙,“千里迢迢撩架,再不辞辛苦让人家追过来,简直匪夷所思。”
何向松道:“难道只有寻仇一种法子么?”
“……您是说,他们是被请过来的?”
三人齐齐看向门外,夜色已深,四下唯有系马楼烛光不熄,那门槛和影子咬在一起,仿佛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不知吞了多少过江之鲫。
何向松正色道:“事不宜迟,还请您修书尽快禀报小盟主,五毒进城,并非好事。”
江盈朝沉声道:“大概有多少人?”
何向松凝神思索片刻,缓缓道:“天涯海角。”
江盈朝看着那人尸身,神情顷刻凝重起来——那伽蓝血盯上这人,恐怕事出有因了。
此剑自身便带血气,对吞食血肉自然得心应手。正如棠溪需时时磨砺,伽蓝血也要常补血以滋养本身,五毒以身饲蛊,旁人闻不出什么,却能成为伽蓝血鲜明的诱饵。
五毒弟子尸体边犹有一滩尸血,江盈朝想了想,试探着将虎口伤处挤出一滴鲜血。
何向松道:“大盟主谨慎为上。”
江盈朝道:“一滴血而已——我猜这东西,至少要吞一人才勉强能用。”
那滴血一接触地面,尸血便蠢蠢欲动地围上来,不多时竟如开水般沸腾,又逐渐平静下来。
“果然,”卫禧面色凝重道,“这便难办了。”
江盈朝思忖良久,对何向松道,“何老,可有有坛子么?”
卫禧道:“有是有,就是你刚才一滴未动的不上船。”
江盈朝长舒口气:“足够了——我以血做引,来一出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