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朝
——大盟主今晚可有去处?”
江盈朝罕见心虚了不少:“并无。”
何向松笑道:“不如今晚在系马楼歇歇脚罢。”
江盈朝张了张嘴,抬头看向幸灾乐祸的卫禧:“……”
拒了主家的酒,呛了主家一顿,没把她打出去就不错了,歇脚更是天方夜谭。
卫禧抱臂,靠在楼梯上阴阳怪气道:“呦,稀客——没有不上船,您也会大驾光临?”
江盈朝:“……”
但拧巴的人不会有厢房住,江大盟主叹口气,好声好气道:“卫掌柜,大人不计江湖过,劳驾拨间房,我不白住。”
何向松将自己的说书案扶起来,朗声道:“小卫,看在老朽面上,留江姑娘住一晚,出事老朽担着!”
卫禧忙道:“说笑而已,您老莫要当真。江姑娘,请。”
系马楼终年酒香萦绕,就连厢房也浸在熏熏然的酒味里,对于好酒的人是乐不思蜀的一桩美事,对于五感灵敏的江盈朝就算是一场折磨了。
她深吸口气,那满屋的陈酿香气便一股脑挤进肺里,江盈朝侧头看大开的一侧窗户,寻思道:“今夜一丝风都没有么?”
她生无可恋地吐出气来,只觉自己成了一只被捆住的醉蟹。
夜长梦多,无事可干,江盈朝被酒熏的睡不着,干脆躺在榻上胡思乱想起来。
伽蓝血的情报经此一役,成了悬而未决的谜。
也不知道江满熙醒来会如何伤心自己不告而别。
其实姐弟已经就江盈朝安危一事吵过多次,江盈朝知自己从小树敌颇多,玄机盟背靠朝廷更是几乎成为江湖的活靶子,但她必须将刀剑一次次举起——那是她与江满熙的活路。
唯一一次,江盈朝不防暗算,重伤几乎丧命。谢明鹤带医披星戴月赶来,江盈朝睁眼便看到江满熙在自己床边,两眼哭肿成了核桃,心难得软下来,摸了摸弟弟的头。
江满熙懵懂抬头,见姐姐一身旧伤新伤,犹自颤颤巍巍安抚自己,“嗷”一声嚎啕起来:“我要救姐姐!”
现在他一身医术,便是从谢明鹤那儿学来的。
那是他学得最认真的一次。
江盈朝被酒香扰的头疼,翻了个身,又想起今早梁颉哭肿的眼睛。
梁颉也尚未托付,郑勤态度大概暧昧。
要将梁颉托付给郑勤么?
她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郑勤即便不将梁颉供出来,恐怕周弗与冯赫让也会闻着味而来,到时牵扯的就不仅是郑家,还有玄机盟。
郑勤来过,但并未带走梁颉,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梁颉跟他走,那便是梁颉的主意,与他郑家一概无关;不跟他走,那便是玄机盟擅自留人,更把郑家撇的一干二净。
梁颉虽拜她为师,但终究只是为了自保,不像……他。
奇怪,他是谁?好像叫谢……谢什么?
酒香如活物般越发浓稠,跃跃欲试地往她脑袋钻去,江盈朝睁不开眼,心中却反常地警觉起来。
明明方才一楼尚且有风,怎么二楼偏偏无风?
除非,窗外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酒香伴凌厉刀风“刺啦”一声捅破另一侧的窗户白纸,江盈朝脑袋虽昏昏沉沉,却眼疾手快地抽出棠溪勉强挡下一招。
怎么刚走一个伽蓝血剑,又来一个窗后藏人?!
江盈朝这次觉得该换她请三炷香驱驱邪了——江满熙的嘴仿佛开了光,她这还没算出京城,一天倒被人盯上了两次!
来人似乎并不擅长刀法,但力大无比。江盈朝被酒香险些蒙晕过去,手腕尚且无力,棠溪被那人隔窗压制,眼望要朝她心口刺来,江盈朝情急之下鬼使神差望向窗户——那里破了个洞。
风吹酒醒,她一手执剑死死扛住,一手艰难缓慢地伸向窗棂,猛得一拉,只见糊光纸彻底撕开成了大洞,条木也被劈得稀碎。
江盈朝脑袋这才清醒大半,隔着洞与刺客对望,愕然道:“陈归?!”
那刺客抬起黑漆漆的一双细眼,闻言将嘴咧道极致,露出非人的血红大口,鬼上身般森然道:“江姑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