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呢?”王玉青又问。
杜若也点点头。
“你从来最安分,我倒是不担心。”王玉青说完就走了。
所以师父来找的是他柳方洲,是因为他格外不安分了?
柳方洲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
反正他这个最不安分的,带着杜若这个最老实的,在这个庆昌班里做了些最荒唐不经的事。
天色稍微暗下去,两个人转去街上拿报纸。
所谓的特殊供应也真不假,报纸上都用红戳盖了“准许发布”,红黑交错看得人心里发慌。
回来的路上路过同致居,竟然已经歇业关了门。
“记不记得咱们第一回演出回来,在同致居吃的饭。”柳方洲说,“那里头有人说起咱们演的《玉簪记》来,说了些成不成角儿的话。”
“从那往现在,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似的。”杜若回答,“也又演出了千百场。”
“是啊。”柳方洲再次抬头,看向饭馆黑洞洞紧闭着的窗户。
无端的回忆总是带来无端的惘然。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窗玻璃震响。柳方洲伸手拉紧了杜若的手。冷清的街头看不见多少行人,更显得风声寥落。
中秋之后的再一轮满月还没来得及登上天际,这座古老又历经沧桑的都市,还是在炮火之中沦陷了。
西城门上原本悬着新政府煌煌赫赫的旗帜,这一天再放眼望过去,已经悄无声息降了下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在苍白的天空下无奈地指向天空。
而街上也出现了更多的异样装束的外国兵,偶尔偷偷望过去,黑漆漆的枪口安静而凶险地舔着你的眼睛。民用通讯已经被全部切断,而一切书馆学校也都被勒令停禁。走过城门口的哨卡,还需要向外国士兵鞠躬行礼。
面前的一切都让杜若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恐慌。生活中他所熟识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停滞,将他自己也抛进了一个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境地中。
他的师哥说,京城与津城附近现在已经全面陷落,敌人沿着铁路向下进攻侵略,如若泉城失守,沪城一带的长江天险也并非不可攻破,半壁江山一旦归敌寇所有——杜若伸手捂住他的嘴。
“师哥,我不想听这个。”他神色惨然地央求,“流云姐没有回信来吗?三天歇演已经过了,咱们明天怎么办呢?”
聚芳戏园差人来送信说,庆昌班在聚芳还存着两箱戏服,王玉青随口差遣了柳方洲和杜若,让他们下午连同项师兄一起取回来。
于是他们得以见识到了这凄凉街景。
而杜若的问题,柳方洲在接下差事的时候,也问过王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