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杜若迟疑地停步,“我还是……”
“马伯,名字是马坚。是我家从前的车夫。”柳方洲稳住表情,垂眼对杜若说。他又转过身面对着马伯,“马伯,这是我师弟杜若。你把他当成咱们家里人就成。”
“好孩子,好孩子。”马伯也对着对杜若躬身行礼,“多谢你帮我引路。”
“您客气了。”杜若急忙帮他搬来一把椅子。
“我对不起老爷夫人,对不起老太太,我对不起你们……”马伯摸着椅子慢慢坐下,声音断断续续,“老爷下狱前,托我带好两个小公子,官兵追得太紧。我带着三公子和四公子一路逃到津城,雷雨大风刮得看不清路。四公子发着高烧,就在我怀里殁了。”
杜若轻轻拉住柳方洲的手。
“四公子咽气前,还一直在劝我,说马伯你别哭了,你带着我三哥赶紧走吧!”马伯抹了一把下巴上的眼泪,“他说你们赶紧走吧,我大哥那么有本事,肯定还能找到你们……我带着三公子往南走,我……”
他黯然地垂下了头。
“到了南都,四下里还是贴着柳家的通缉信,连带着我的名字都在里面。我和三公子说,我去自首得啦,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仆,他们还能拿我怎样?就是你自己十岁的小孩,你自己怎么活哪……等新政府上台,我被从狱里赦出来,在南都继续做车夫的买卖,到处打听三公子的消息。
“三公子他有出息,在德国人的慈幼院里待了不到两年,被公家选去了留学。每回拉车接到留洋的学生,我都和他们打听,认不认识叫柳方平的学生……”
“马伯你莫再哭了。”柳方洲轻轻呼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马伯的胳膊,“这些年太难为你。再往后的事,都是我们自己的命数。”
饶是这么说,杜若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不少。
“大少爷,大少爷还和你在一处吗?”马伯站起来问。
“……”换作了柳方洲垂下了头,抓紧了杜若的手指。
“方成大哥已经去了。”杜若于是替他回答说,“我师哥往那之后一直自己一个人,十四岁来了庆昌班。”
“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老天保佑,我竟然还能遇着二公子……”马伯又抬起手抹眼泪,“老天保佑,二公子能有个安稳去处!我就知道,柳家的人在哪里都有出息。我看到那样大的一幅广告,写着的有二公子的名字,我连客人的钱都不收了就往茶楼里跑……”
他握住柳方洲的手,泪眼朦胧地笑:“就是二公子!十年前就是这样的俊公子哥儿扮相,拿着马鞭站在柳家的老戏台上又唱又念,我抱着四公子敲鼓听,我说四公子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戏迷……”
“我也常常想念你们。”柳方洲回握住他的手,“我好久没唱戏给家里人听了。马伯,我这就去找我们戏班管事,给你拿一张戏票,你一定要听。”
暮色渐沉,茶楼亮起了开戏的彩灯。后台万千情况,这戏也一定要唱。
杜若化好妆,贴片子的时候才见柳方洲失魂落魄转了回来。
“已经把马伯安顿好了?”杜若悄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