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今朝春酒熟,满目花开如绣。
“愿岁岁年年人在,花下常斟春酒。”
杜若从来只是登台,这一晚早早坐到了台下,也叫了一壶茶,配一碟杏仁角。散票座位随心,他特地早到,只为了挑一个好位置看他师哥三牌演出的《长坂坡》。
“在这儿呢——快坐下。”杜若招呼抓住戏单的李叶儿。李叶儿只在洪珠的第一场《贵妃醉酒》为她垫了一个宫女,也早早洗干净了油彩。
杜若给李叶儿也倒了一杯茶,把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叶子怎么不出去逛逛?”
“我是去看看百乐门、大世界来着,但我爹拿着我戏份呢,出去干瞧不买也没意思。”李叶儿手搭凉棚往戏台上望了望,“得巧今天闲下来,赶得上白桃花的戏。”
“她今晚上,演得是哪一出来着?”杜若嚼着点心问。
“《红线盗盒》。”李叶儿回答,“我非得瞧瞧她身段如何,我是不是也能做得。”
听了李叶儿三分火气的话,杜若也只是笑笑,没有阻止。白桃花搭班几天,每一台都是大轴戏,加之跟包仆从颇是气焰嚣张,别说李叶儿看不惯,杜若自己也心里笑话。
“不过,杜师兄。”李叶儿回过头来问,“白桃花这几天都是独角戏,是不是也该和咱们合演一场了?她要是演《西厢记》什么的,把柳师兄挑去搭戏,可怎么是好?”
“……”杜若被她问得一愣,“白桃花海上名角,再怎么也要和玉青师父搭一场才行吧?和柳……师哥搭戏,岂不是自掉身价。”
“三春班刚来拜访那天,听到她讲起柳师兄,杜师兄你可是变了脸色。”李叶儿在开戏的锣声里凑近了杜若耳边,“我都看见了呢。”
“小叶子你——”杜若终于端不住脸色急了,“怎么演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也看不着我脸色呀。”
“哎呀好师兄,我说乐子呢。”李叶儿赶忙赔不是,“不过你和柳师兄,可确实没拆过对吧?有什么生旦戏都是你俩唱。”
“那有什么。唱再多戏也总要散场,下了台我也还是自个儿。”杜若愣愣地答,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李叶儿还想说什么,看他睁圆了眼睛只是出神,也不忍心再逗他,回过头自己看戏去了。
《长坂坡》这出长靠武生戏,之前多是项正典的三牌来演。近几日项正典多学了几出武净戏,这吃功夫的武生戏也慢慢让给了柳方洲。
杜若最喜欢看柳方洲穿这一身蓝色龙纹靠衣,手掂一杆银枪,当真是丰神俊朗,一亮相台下便是一片叹赏之声。
“你看这小生如何?”耳边有戏客交谈,声音听着耳熟。
杜若借着低头倒茶的功夫看过去,正是前几日窗角偷听过的三春班班主齐善文,右手边坐了一位穿着细毛呢西装西裤的年轻人。
“不过啊,姓柳。”齐善文从长衫口袋里拿出烟盒,自顾自弹出一根叼进嘴里,“我看着长得像当年的柳总督。流云你看呢?”
“柳方洲……”他身边帽檐低低的少年沉吟了片刻,一开口却是清亮的女音,将杜若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