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讲好了!”杜若后知后觉地闹红了脸,迈开步子就溜,“小叶子你等等,我榆树胶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柳方洲摸了把鼻尖,暗暗地笑:“杜若你跑什么?小叶子把榆树胶还给我了。”
方才可还有一样事。洪珠师父开玩笑时,柳方洲自己一时心切,一把抓住了杜若的手指,白鸽似的一只手——他还想握上一握。
“在想什么呢?”项正典抱着一捆刀戟器具,从柳方洲身后往他肩膀上撞了下,“走啦回班啊,你还要在茶楼过夜不成?”
柳方洲哦了声,接过他手里的刀具。
一回头,项正典就纳闷出声:“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老规矩后台不许饮酒,干什么了?”
“没什么。”柳方洲用手背靠了靠脸颊,随后又突然正色说,“——被杜若抽了一下。”
“哈?”项正典皱起脸。
他脸红确实是因为杜若。这可不算乱怪罪。
京城的春天来得格外慢,使人惊觉时已经繁花满枝,屋檐下的燕巢里探出新生雏鸟的黄嘴。
“这天气,确实最适合看一出《游园惊梦》。”杜若练了一时辰的剑舞,说话时还有微微的气喘。
“可不。”李叶儿坐在院子杏花树的树根底下盘弄着自己的彩绸,也累得直不起腰,“戏园里也演,堂会也点。”
“明天德国慈善公所的义务戏,大概还是杜师兄你的《游园惊梦》。”说这话的是比杜若等人晚拜师两年的小乾旦道琴。
道琴是家道没落的满族子弟,姓乌珠勒,众人觉得拗口,便只叫他道琴。因为年纪小,还没自己登台演出过,只跑个龙套,扮着宫女或渔妇。最近才被洪珠差遣过来,跟着杜若李叶儿练武戏。他聪明机灵,师兄师姐都喜欢。
“的确是——‘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杜若把汗湿了的额发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来吹吹风。
“摇漾春如线——怎么不见得有人在这里停半晌、整花钿?”柳方洲走进这间旦角练功用的偏院,往月亮门上一靠,说。
“……”
院子里的三个旦角一时失语。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柳方洲咳嗽一声,换了个姿势,“……原来叶子和道琴都在。”
“柳师兄一和杜师兄讲话,就好像木雕泥人被吹了仙气。”道琴给柳方洲拿了马扎过来,抬头笑着说,“连表情都看着活泛了一些。”
“哪有的事。”柳方洲心虚地又咳嗽一声,急忙转了话头,“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
“说这几天,杜师兄的《游园惊梦》可演了不少。”道琴回答,“从这月月初的,得连演了七场不止。”
“倒也没那么多。”柳方洲想了想,“前天演的是《西厢记》,跳墙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