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些果实来,若有龙眼是极好的,龙眼果干也不错。”
店小二堪堪面露难色,“客官,如今是二三月的天气,又身处这中原腹地,小的上哪找这新鲜龙眼,就是龙眼干,也是没有的呀。”
明缃唇角微微上扬,以书册遮住笑容,将手一摊,顷刻变出一把龙眼来。
店小二一惊,连连揉目,定睛再看,果真是龙眼。哎哟,这可真是奇了,他一个打小就在这郊外客栈跑堂,一做就是十几二十年,什么样的客人他没见过?稀奇稀奇真稀奇,这位缄默的官人可让他开了眼了!
“官人可会些变戏法的套路?”
店小二眉飞色舞,“官人可愿教教小的?将来也好多个混饭吃的路子,技多不压身。”
“官人……”
“去去去,哪轮得到你?”柳岁寒大手一挥,笑骂道,“上你的果子去,像是梨——呸,多不吉利,上点橙、橘、桔、柑之类的也行,管它什么季节。”
泰云摇仔细观察师兄看明缃的眼神,思极恋极,甚是相识。猛地回忆起来,这是初识司长霞时,他端了食盒失魂落魄前的眼神,炽烈不减半分,只是师兄的更纯粹,司长霞更幽怨——鳏夫的眼神。
顺着师兄的眼神望去,明缃将一把桂圆放在木桌上,又煞无其事地翻看起册子,任由二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神在她身上游离端详,没让泰云摇看出个所以然来。
柳岁寒倒是看出来了。
他本就爱笑,看到龙眼出现在眼前心中的快意更添了,笑意跟风筝似的跑得没边,不慎风筝断线愈飞愈高自由自在更觉飘飘然了。
“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泰云摇伸开五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呆子师兄这才回过神来问她怎么回事。
“我问你看什么,都看呆了。话说回来,师父他老人家如今还在六仙堂么?”
柳岁寒叹道,“老头子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又忙着修仙,尚不知情呢,但我也话说回来,你们二人这是怎么相识的?”
泰云摇前前后后把自己是怎么在天庭逍遥自在,又怎么跑到了地府的轮回司,又是怎么负债几万冥币,怎么成了忘川牢的仙吏都交代个遍,大倒苦水时也还不忘剥了桂圆壳,一颗一颗地将果肉放入嘴里,品尝间清香甘甜的汁水在唇舌四溢。
“落魄凤凰不如鸡啊。”
柳岁寒捧腹大笑。
他这个师妹,当年在六仙堂,可别提有多威风了。他记得有次自己误饮毒酒,五脏六腑都要化作脓水,这丫头,她不慌不忙地取了三滴芭蕉叶的晨露,两钱忍冬,又随手折了支开败的红梅,在掌心搓搓揉揉,竟化出一盏清香四溢的花茶汤。他饮下不过片刻,不仅剧毒全消,修为还精进了不少。没成想到了天界,各个不起眼的平凡小仙也是高贵的人物,看来若要渡劫飞升,也该低调行事才是。
“敢问这位兄台,在地府任职有何不妥?”明缃并未抬眼,那声线平波无痕,淡漠疏离,倒像是窗外湖光缭绕的冥冥薄雾。
柳岁寒扶额,遮掩住尴尬,“哈,是哈。地府有明缃,明缃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师妹,以后要多听明大夫的话啊。”
“师兄,明缃,呃,你俩?”泰云摇好奇打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琢磨了半天,感觉出来愣头青的师兄喜欢明缃,而明缃似乎?嗯,不太确定,先问问看。
“说正事吧,泰姑娘。”明缃打断她的询问,摊开地势图,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如果说司长霞泡的茶比作御厨鸿门宴,那手中的这杯,只当是白水——过分点,相比之下,应当是泔水掺了点儿碎茶渣。勉强入口解渴的玩意罢。
“哦——正事。”
自从进了千里移位门之后,这乱七八糟又是洞房花烛,又是山洞锁链少年,又是天帝太虚幻境,都把她搞得晕头转向的,差点忘了正事。
按理来说,她能在附近遇上明缃,跟启舟一起过来,那么启舟也应当在不远处。但现如今身处何地何年何月何日尚不可知,找一个鬼魂也怕是大海捞针。
此刻若是司长霞来,兴许好要好些,毕竟他对人间的环境更为熟悉。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他了。泰云摇无奈之余,手又触到那只铃铛。现在跟明缃遇见,那末,业已回到原先的世界了罢?这么说来,若是摇一下铃铛呢?他会不会骤然出现在酒楼客栈,吓明缃和师兄一大跳?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嘻嘻笑出声。
“师妹,你笑什么?”
就连一本正经的明缃也问:“不是说正事么?”
哦——正事。泰云摇也装模作样地看起了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