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在书院里,清风缓缓拂过,吹皱一池静水,惊走游鱼。一天的讲学终于结束,孩子们皆散去,黄昏下的书院祥和而宁静。
崔显站在窗边,上半身微微前倾,目光落在谢令闻桌案的纸张上。
张书齐正要替他提醒谢令闻,被他制止。
“他在写什么?”
“我方才布置的课业。”张书齐望向脊背笔直的少年,有些无奈,“这孩子聪敏,我允他不必在太浅显的课业上耽搁时间,他却不肯,是个性子倔的。”
崔显笑开,叹道:“此子严于律己,冰清玉洁,来日必成大器。”
张书齐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映着少年奋笔疾书的模样,却缓缓叹了口气:“希望他能走出这里,不要像我们一样……”
“会的,他正值青春年少。”
树叶飒飒作响,书院后青山不改,水清天阔,崔显的声音随风而去,“我与你也还在,这条路不再荆棘丛生,他与诸多儿郎都将走出青州,去往我们没能去的地方,完成我们未竟的事情。”
“所有肮脏的事与卑鄙的人,终将焚于这些孩子所持的火炬中。”
日暮西沉,霞云也逐渐隐去,皎皎明月自天际线挣扎而上,等谢令闻写完最后一笔出门时,崔显和张书齐方对弈完一局。
张书齐败阵,扯着崔显的衣袖不让走,嚷着要再来。
崔显哭笑不得,将袖子扯回来,“余家中还有妻儿等候,子由今日便饶过我罢。”
“罢了罢了,早知你是妻管严。”张书齐松开手,送崔显与谢令闻出院。
二人一边走一边谈话,谢令闻跟着二老身后,默不作声地听着。
还未至大门前,便听得一道脆生生的女孩儿嗓音:“阿爹!张伯伯!”
三人一同望过去,只见一个眼睛圆而清亮,面容娇俏似粉桃儿的小娘子站在门外,露出两颗小虎牙和梨涡朝着他们笑。
“阿蘅?”崔显连忙迎上去,“天色那么晚,你怎得自己跑过来了?你阿娘知道吗?”
丽娘自然不知,崔蘅原是跑出来去看那家新开的酒楼,两条街离得不远,她看完了便顺便来宏德书院等崔显与谢令闻。
“阿娘知道呀。”崔蘅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连忙跑到张书齐身边,“好久没见张伯伯,您看着精神又健硕了些呢!”
“是好久没见,阿蘅似乎又长高了。”
张书齐喜欢崔蘅,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朝崔显道,“孩子大了,你也莫要看太紧。”
有人护着,崔蘅更加嚣张,朝自家阿爹吐了吐舌头。
小娘子今日穿的翠色宽袖交领衫,动作间衣诀飘飘,如被风拂动的嫩柳。
谢令闻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扯,他转眸望过去,对上一双狡黠含笑的眸子。
小娘子偷偷偏过头,对他眨了眨眼。
“阿爹,我想吃艾窝窝,谢哥哥和我一起去买!”
还没反应过来,掌心便被一只柔嫩的手握住,他被崔蘅牵着跑起来,面颊拂过丝丝香风。
“怎么不等等阿爹?”
崔显急忙朝她伸出手,却没抓住如鸟儿般飞走的女儿。
前方崔蘅的银铃似的笑声传过来:“阿爹太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