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近来有些细微的变化。她依旧刻苦练剑,但偶尔会在挥刀后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需要靠在义勇肩头小憩片刻。她对食物的口味也变得挑剔起来,有时会对平日喜爱的菜色蹙眉,有时又会突然想起某种罕见的野果,眼神亮晶晶地充满期待。义勇将这些看在眼里,只当是季节更替或是训练辛苦所致,心中怜惜更甚,默默地将她照顾得更加周全。
直到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庭院中,剑风呼啸。白正与义勇切磋着水之呼吸与月之呼吸融合的新思路,她的动作依旧流畅,银发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然而,就在她准备变招的瞬间,一阵毫无预兆的、强烈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部翻涌而上,直冲喉咙。
“唔……!”她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日轮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剧烈的干呕让她弯下了腰,眼前阵阵发黑。
“白!”义勇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在她软倒之前,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怀中的人儿轻颤着,重量似乎比往日更轻,那突如其来的脆弱感让义勇的心狠狠一揪。
他立刻打横抱起她,甚至来不及捡起地上的刀,身影如风般冲向蝶屋。
蝶屋内弥漫着草药的清香。蝴蝶忍仔细地为昏迷的白做着检查,她的手指搭在白的腕间,紫色的眼眸起初是专注,随即闪过一丝讶异,那讶异逐渐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狂喜与不可思议的明亮光彩。
她反复确认了数次,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一旁紧握着白的手、脸色紧绷得如同坚冰的义勇。
“富冈先生……”蝴蝶忍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神迹般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白她……不是生病。”
义勇的心悬在半空,深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忍,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是……”忍深吸一口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布,“有身孕了。而且,根据脉象判断,已经三个月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义勇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他像是没有听懂这句话,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目光从忍脸上,缓缓移向床上依旧昏迷、脸色苍白的白。
怀孕……三个月?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她近来容易疲惫,靠在他肩头小憩时那满足又依赖的眉眼;她对着饭菜微微蹙起又展开的眉头;她某天夜里迷迷糊糊说想吃某种只在深山才有的、酸涩的野果时,那带着鼻音的撒娇……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冲击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那个总是冷静自持、情绪极少外露的水柱,此刻竟像个木头人般呆立当场,俊朗的脸上是一片空白的茫然,唯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是伤病……是……孩子?
他和白的……孩子?
一个流淌着他与她血液的,全新的生命?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那巨大的冲击力转化为一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滚烫的狂喜!那喜悦如此汹涌,如此陌生,以至于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下意识地更紧、更紧地握住白的手,仿佛那是他在狂喜浪潮中唯一的浮木。
蝴蝶忍看着义勇这罕见的、完全失态的模样,忍不住掩口轻笑,语气中充满了惊叹与祝福:“这真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人与鬼的血脉,竟然真的能够交融,孕育出新生命……这简直是……对抗这残酷世道最温柔的答案。”
她看向白的目光充满了母性的柔和与作为医者的探究欲:“这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希望。”
义勇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稍稍回神。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单膝跪在床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触碰白依旧平坦的小腹,却在即将接触时停住,仿佛害怕惊扰了那个正在悄然生长的、脆弱的奇迹。
他的目光从白的小腹移到她安睡的容颜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初为人父的不知所措,有对白身体状况的担忧,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沉如海的珍爱与喜悦。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白的手背,闭上眼,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感受着这份上天赐予的、出乎意料的礼物。
蝴蝶忍看着这一幕,悄然退出了诊疗室,将这片空间留给这对即将迎来新生命的伴侣。她知道,这个奇迹般的消息,对于即将面临最终决战的鬼杀队而言,既是希望,也意味着更加残酷的考验。但她相信,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眼前这个男人,以及他深爱的妻子,必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白是在一阵温暖而安稳的包裹感中缓缓苏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的干涩,以及残留在身体深处的一丝虚弱。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蝶屋天花板,以及……守在床边,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义勇。
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深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未曾褪去的后怕,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以及一种……白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软而炽热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