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指挥,你先前教的那套先礼后兵没甚鸟用,我看这群狼犬只有挂在戟上才肯老实。”说罢,她复又转身,弯戈险些扎破队正喉咙。
“……死记硬背。”
贺玉回了一句什么,队正无心去听。如此姿势,他看不清贺玉神情,却也知她此刻该何等得意。
内巡司、内巡司,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屡屡坏他们好事,实在罪无可恕!
“贺玉!你对同僚动手私用刑罚,就不怕我秉明圣上治你的罪吗?”他怒吼出声,转瞬就被重拳击中腹部,呕出一口带沫的血。
仍是那持枪的兵士,三拳落下,打得他几欲昏厥。那抹飘红的衣角穿行人群间,血气翻涌,顷刻间模糊了人的视线。
“某奉命行事,如有不妥,自有律法治罪。”
她如此回道,语气很是诚挚。
队正另外半边牙也快咬碎了,愤愤之际,他朝那名属兵投去一个决绝的眼神。
属兵脸色惨白,但军令如山,左右都无活路。联想到秦简之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两相权衡,当即做出了抉择。
路过拐角,属兵身影没入甬道旁一间隐秘的储藏室。他颤着手摸向火折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点燃这几桶火药,将这地狱、这群疯狗统统送上西天。
他专注于此,外间似有察觉,私语连绵,但他已全然顾不上了。
无人注意上空,一只雀鸟掠过甬道,悄无声息落于雀的手心。雀指尖轻抚过鸟羽,朝贺玉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嚓!”
火折子亮起的声响,在嘈杂之地竟显得有些刺耳。同一刹那,从地牢上方,也传来细微的响声。
队正一愣,脑海里闪过一念:怎么有两处动静?
“轰!!!”
还不待他想明白,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头顶猛压下来。
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整个地牢的四面八方,仿佛地龙翻身,月栖山被拦腰斩断,正朝着他们当头砸下!
众人脚下的地面倏然一跳,将人颠起半尺,又重重顿落。耳鸣声中,木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即是巨石接连砸落的闷响。
“亲娘嘞,山崩啦——”
不知是谁发出的尖叫,瞬间被更恐怖的崩塌声吞没。
世界颠覆了。
裂纹蛛网般蔓延,大块大块的泥土和碎石砸下。壁上火把明灭一瞬,接连熄灭。
黑暗瞬间灌满了整个甬道。
这根本不是爆炸的动静。
队正惊愕不已,他下意识去看贺玉。倒转的世界里,那疯狗一身好皮相,在慌乱的人群里格外突出。
她分明没有看向自己,面无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奇异般的让队正感受到了她的愉悦。
疯子!
“走!”
贺玉的声音泠冽依旧,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嘶哑。她反手抓住身旁一个被吓呆的兵卒,向前一拽。
与此同时,哗然的水声响起。
反渗的地下水以极迅猛的速度席卷而来,混着泥沙,挣脱囚笼。但那根本不是水,而是一堵移动的墙。扑来的瞬间就没过了膝盖,强大的冲力几乎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指挥!”
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贺玉回头,眼前朦胧无光,她辨不清人形,便朝声源处打了个手势。
“跟上!”贺玉喝道,自己却成了断后的那一个。她能感觉到河水正迅速吸走身体的温度,碎石不断击打着她的背脊,令本就不妙的视线更加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