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压不住的兴奋,“快成了,夏霖,准备好,我一喊你就往外冲。”
泥土又一次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有女工一边哭一边喊自己的名字和老家。
有女工朝着坑顶上那些模糊的黑影咒骂。
阿凤的手冰凉,紧紧抓着夏霖的手臂,高安把脸埋在她右肩,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可夏霖分明感觉到,这一次,她们也有了新变化。
你们……认命了吗?
夏霖将全部心神沉入心底,去捕捉何晏跨越了漫长时空而来的声音。
何晏的指引,像黑暗中垂下的一根绳索。
她能做的只有抓住那根绳索,拼命地往上爬。
轰隆的纺纱机,女工们麻木的脸,监工挥舞的鞭影,脚下潮湿腥臭的泥土。
所有的虚幻画面都像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后面空洞的黑暗。
可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抽离的刹那。
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一眼。
阿凤仰着脸,泪水在她满是灰土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眼睛里燃烧着微弱的火苗,直直地望着她。
那些朝夕相处的女工们也都含泪望着她。
“你们……”
她们就那样无声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有哀求,有茫然,还有微弱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那根求生的绳索,变得滚烫,烫得她握不住。
她怎么能……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走呢?
于是,抓住绳索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我不忍心啊。”
……
她又站在了那里。
唐氏纺纱厂那两扇巨大的黑铁门在她面前森然矗立。
第31次。
铁锈的气味、潮湿霉烂的味道,一如既往。
“睱姐,你怎么不走了?”
阿凤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回。
夏霖看着这个才16岁的姑娘,那双眼睛还清澈得能照见人影,她伸出手,仔细地将阿凤有些歪斜的衣领理正。
“阿凤,你娘……等得太久了,想想办法,给她捎点东西回去吧,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