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情愿放下一切换得与她相守,也不能让江楚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当一个“逃犯”,从此过上见不得光的日子。
他要让她清清白白地离开这里。
司徒靖是不久前刚赶到此处的,女监安静空旷,夜里只安排了一名狱卒值守,那人此时正瘫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安神香充作迷药,让江楚禾也沉沉睡昏睡过去。
那香的药效十足,吸入后能睡满两个时辰都叫不醒,待药劲过去又不会有头晕脑疼的后遗症,正适合此时使用。
见她像是已彻底进入梦乡,司徒靖这才放下心来,三两下打开了牢门。
借着手中的火折子,他终于看清江楚禾如今的模样。
原本司徒靖还忧心这五年来她是否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如今看她非但没有清减几分,反倒随着年龄的增长又多出些成年女子的丰盈娇美,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可他顾不上多看几眼,就忙着检查起她的伤势来。
手臂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干涸的血迹结成了薄薄的疤,想来已然无碍。但她的十指却仍红肿着,触碰之下还有些微微发烫,像是伤得不轻。
司徒靖默默攥了攥拳,将怀中的一卷银针掏了出来,这还是他下午从宋福那里讨来的。
当年他随军出征西绝时就已计划好,此番立下军功凯旋回京后,定要在第一时间同江楚禾完婚,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生生世世都护着她。
没承想,在返程途中就收到了她已离开兴京的消息。
司徒靖心知懊悔与不甘皆无济于事,最终他只得设法从江氏被抄没的家产中拿回了江楚禾的私人物品,其中就包括几卷她批注过的医书和亲手写成的札记。
此后五年里,每到夜半难寐之时他便会将其取出翻阅,睹物思人、聊解离愁,久而久之竟从中习得不少医理,只是亲自上手尝试此法还是头一遭。
他凭着记忆中的步骤为江楚禾施过一遍针,然后又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她涂上。
此药专攻化瘀消肿,据称改良自上古名方,又在其中添入了几味民间寻摸不到的药材,还有太医院那几位惜命老头的首级担保,想必功效应当是信得过的。
司徒靖仔细地将药膏一点点揉进她的肌肤中,眼见她手指上的红肿慢慢消退下去,总算放下心,又在她身边流连了多半个时辰,待到天色渐亮,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牢房。
此去经年,相逢无期。
他想,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福分,做不成她的夫婿。
*
江楚禾也没想到,这县衙牢房居然还越住越舒适了。
许是因为忧思过重,她在刚躺下时迷迷糊糊地连做了好几桩噩梦,可挨到了后半夜,不知怎的竟睡得无比安稳,一觉无梦到天明不说,醒来还神采奕奕,连手上的伤都好了大半。
只是这味儿闻着……
怎么不像是自己的那瓶药膏呢?
她心下疑惑,伸着指头在那嗅了又嗅,前来提人的小狱卒冲进女监查看时,见到的就是如此滑稽的一幕。
方才他见值守的同僚竟瘫在地上,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虽说县衙还没出过劫狱逃跑的先例,可这种事情谁又敢打包票?
毕竟,里边关着的可是“弋陵第一母夜叉”啊!
他忙冲进女监查看,待站到门前时却见这狱里唯一的女囚正蹲在牢中旁若无人地嗅着自己的手指头。
其人神色自如,仿佛正在自家医馆试药。
他用刀柄敲了敲牢门,大喝一声:“喂!你干嘛呢?快出来!时辰已到,该上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