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见死者。”
你想见啥玩意?
牛万金险些将鸡腿掉在桌上。
“怎么,不方便?”
“倒也不是……”
县衙之中原本应有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可县尉刘亢担心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影响衙门的风水,特意让牛万金在义庄中辟出一部分屋子用作县衙的停尸房,一应事项都由他这个仵作全权负责,自然是方便得很。
只是……
“你……看他干啥?”
“验尸。”
愣头青居然敢质疑老子的手艺?
眼见牛眼睛刚瞪起来,司徒靖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一猜想尚需验证,还请牛阿兄行个方便。”
说着,他起身向牛万金恭敬地行了个礼。
“行吧……”牛万金恶狠狠地咬了口鸡腿肉。
他瞧愣头青是越发不顺眼了。
这人一脸无悲无喜四大皆空,可偏偏三两句话就能轻易惹毛自己,待他试图反击时,那人滴水不漏的回应又让他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真是分外不爽!
他猛嚼两口,将嘴里的鸡肉囫囵吞下,还不忘再讨些口头便宜:“我说你会验尸吗?这可不是能随便瞎糊弄的事情!”
听他如此质疑,司徒靖却丝毫不恼,而是微微颔首,谦虚答道:“略知一二。”
直到将人带回义庄,牛万金还对这个回答将信将疑。
他能这么想,倒并非是因仵作一行的门道有多么高深,主要还是这营生向来遭人嫌弃,没有什么外人愿意沾染,多半要靠仵作之家代代传承,久而久之便成了父传子的家学手艺,一般人还真没机会接触。
要不是当年牛万金在街上打滚时稀里糊涂地被那老仵作捡回家,怕也没机会端起这个饭碗。
因此,当初江娘子露这一手的时候他可是好生吃惊了一把。
他眼睁睁看着司徒靖将李全的尸首来回检查一遍,也不知有没有验出什么端倪。
“喂!你究竟会不会?我可警告你,别随便挑战老子吃饭的本事啊!”
司徒靖抬头看了眼正在一边盘腿蒸醋,活像是个监工的牛万金,像没听出他言语中的挑衅一般,语气平淡地回复:“死者男,年约二十五,身长约七尺七寸。”
监工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死者嘴部张开,口舌外伸,气道残留些许粘稠物,颈部有黑紫色勒痕,下。身……”司徒靖撩起李全的衣裤看了一眼,又蹙着眉默默放下,“残留部分……排泄物。”
牛万金见他似乎难掩不适,终于有些扳回一城的得意,忍不住嘿嘿一笑。
他却全无羞恼之意,转头继续言道:“死者虽自水中打捞而出,但并无溺毙症状,应是被人勒死后抛尸江中,死亡时间约在正月十八亥时到子时之间。”
司徒靖想起他曾听宋福说过,江楚禾自上元节的次日起便因花神会商户遴选而在县衙指定的客栈中居住,直到正月十九亥时才离开。
在宁州,二月十二的花朝节是除正旦外最盛大的节日,又因恰逢春光明媚、百花竞放,于“花都”弋陵也是绝佳的宣传良机,因而本地每三年都会在当日举办一次花神会,届时将有不少外地商队与游客前来捧场,甚至还会有南洋诸国商人慕名而来凑个热闹。
宁州刺史陶晋早先就特意上过奏疏,称“为扬我国威,在对花神会大肆操办的同时还要严审参会商户的资质,并将入围者集中管理以教授规矩”。
在此期间既是封闭管理,应均有专人看守,她显然并无作案时机。
而且死者李全体格壮硕,江楚禾虽会些功夫,但能制住他一时便罢,一旦露出杀意,李全必定拼死反抗,在两人力量的悬殊对比之下,要想得手恐怕并不容易。
何况,她身为女医应当有不少更隐蔽的杀人手段,怎可能选择勒死对方这般费劲又显眼的行凶方式?
司徒靖想,此案有如此大的破绽,若牛万金据实填了验状,便是再糊涂的官差也该看得出江楚禾并无嫌疑。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