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禾记得宋福曾说过,此人是听说她蒙冤入狱之后自己找上门来的。
之前她没顾得上细究,现在想来,此事蹊跷得很。
她在弋陵地界一直是以“定州流民江阿九”的身份过活,谣言便是传得再邪乎,也不会提及她兴京江氏的出身,那么他又是如何将“归元堂江娘子”的名号同自己这个旧相识挂上钩的?
察觉到她那带着几分猜疑的目光正在自己脸上不停打转,司徒靖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
自己是通过笔迹认出她的,但他藏有江楚禾往日札记的事却绝不能让她知晓。
那毕竟是从诏狱钦犯家中查抄出来的东西,区区一个虎贲郎又如何能够拿到?
可江楚禾依旧不依不饶,她比起手刀抵在他的喉头,将杏眼瞪得溜圆,佯作凶悍道:“速速从实招来!否则……哼!我可有的是手段!”
司徒靖闻言难忍笑意,却在被瞪一眼后又压下嘴角,无奈回道:“我猜的。”
那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如何猜的?”江楚禾一抬眉毛,明显不信。
“我在水神庙中偶遇王富兄妹,通过二人交谈内容猜出的。”
这倒也不是瞎话。
按照阿姎对上元夜事件的描述,“归元堂的江娘子”可是世间少有的英勇。
在此地遇到江姓女医者已是极罕见的巧合,而如她这般为管闲事不要命的女娘,他更是从没见过第二个。
何况,此人还能解开玄铁软甲这种民间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便是他未曾事先察觉她的身份,也不难从与王富兄妹的对话中猜出端倪。
司徒靖向她详细解释一番,试图说明猜中她身份是何等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江楚禾听后却跑偏了重点。
为管闲事不要命?我那叫侠肝义胆、锄强扶弱、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好么!
可还没等江楚禾开口对他的不当用词表达抗议,就听那人继续说道:“并且……阿福曾对我说过,此处是‘药王谷’弟子的医馆,而你的外祖家恰好同‘药王谷’有些渊源。”
她不禁感叹这人的心是真细,记性也是真好。
京中权贵大多只识得江楚禾那位曾任“太医院院使”之职的外祖父许济,却鲜有人知晓她的外祖母出身“药王谷”宗氏,乃是真正的医药大家。
在两人初遇之时,她曾用“药王谷”的秘方替他疗伤,顺口就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仍然记在心上。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江楚禾不以为然道:“哦……可‘药王谷’弟子少说也有百余,你怎知就没有别的‘江娘子’或是‘姜娘子’热心助人还聪明手巧?”
手巧到第一次见到玄铁软甲就能轻易解开的那种。
司徒靖早就知道她不会被轻易打发,听闻此言便淡定反问道:“昨日清晨,阿福一见我醒来,话没说两句就急着劝我走,在听我说起想求见医馆东家之后,不仅不肯试着通传一声,反倒一副恨不能立即将我赶出去的模样。若非他的好东家叮嘱过,哪个医者会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还身负重伤的过路人?”
啊这……
江楚禾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只见那人薄唇轻抿、眼神幽怨。
不对劲!很不对劲!从前那个清冷美男呢?
江楚禾总觉得自打重逢之后,这人不仅面部表情越发丰富,更是时不时就流露出一股被人骗去真心的痴情郎气质,害她平白生出理亏之感,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
“那个……话说……你……还见到阿姎了呀……”
“嗯。”
提起阿姎,江楚禾倍感唏嘘。
今日,当她见到一位自称是阿姎兄长的壮汉被刀疤脸捕快押上堂时,可着实是吃了一惊。
只是没过多久,她心中的讶异便被另一种情绪给严严实实地遮盖过去。
据王富所说,他与死者李全虽同在赤浦码头做事,两人却未曾有过冲突。
直至上元夜李全对阿姎欲行不轨被人当场捉住,事后又偶然得知阿姎是其妹妹,这才上门寻衅,在此过程中被王富失手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