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生得又圆又大,此时噙着泪,瞧上去就像只可怜的小黄狗。
司徒靖生性清冷严肃,又心若磐石,其实并不怎么吃这一套,只是宋福这副模样却让他忽地想起某人,心脏随之一揪。
真是有哪样儿的东家就有哪样儿的伙计!
他轻叹一口气,将人提了起来,“我定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
“多谢郎君!”宋福闻言大喜,准备赶紧跪下再多磕几个。
司徒靖见他右膝一曲,果断出手将人捞起,又道:“莫要多礼,我初来乍到,许多事尚不清楚,还需向你请教一二。”
“只要能救东家,阿福任凭郎君差遣!”
司徒靖见他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眉心抽了抽。
“请问……江……娘子和船夫李全之间究竟有何过节?”
有关上元夜灯会时江楚禾同李全结下梁子的始末,其实他已从水神庙里那对王姓兄妹的口中听过一轮,经过宋福的补充,也算将此事拼凑出了个大概。
简单说来,就是李全在灯会中偶遇阿姎后见色起意,但王富当时恰在码头当值,没有陪在刚到弋陵不久的妹妹身边,便让李全钻了空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竟凭着酒劲欲对阿姎行不轨之事。
路人都知道李全向来胆。大。好。色,可偏巧身材壮硕得很,一个个也都不敢上前劝阻,反倒对无辜受害的阿姎指指点点起来。
碰巧这时江楚禾路过事发地,见此情形便出手搭救阿姎,顺便还指着李全的鼻子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全在街坊四邻的面前丢了大脸,嘴上却不愿示弱,言语交锋间连道自己是饮多了酒所以手脚不够灵便,这才让个小娘们三五下给轻松擒住,绝非是技不如人,为正此名甚至提出不如改日两人约在码头再好好打一架,大有要与她一决雌雄的意思。
醉后约架这种蠢话,江楚禾自然是听过就忘,其实她以前并不认识李全,更遑论与其有什么过节,当夜就是路见不平顺手救个小女娘,过后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任凭坊间将两人“码头决战”一事传得有模有样。
她想,这般离谱的传闻多半只是被大家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想来没人当真,应该也出不了大事,几日后若出现新的谈资,自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可未曾想,昨晚竟有人从江中捞出了李全的尸首。
如此一来,“曾当街与死者发生冲突并相约决斗”的江娘子自然成为首要嫌犯,真是没处说理!
司徒靖听少年药僮讲罢上元夜的前情,又将自己从王富口中听来的噩耗告知于他,这下宋福坐不住了。
“李全死了?”他直接从小凳上弹跳而起,“那东家岂不是说不清了!”
毕竟“李全向江娘子下战书”这回事可是上元夜的头号谈资,不出两日就跟长腿似地传遍了整个弋陵。
要说这悠悠众口也真是邪门得紧,原本只是李全单方面挑衅,江楚禾根本就没有搭理,可在勾。栏。酒。肆。中传着传着就变成两人互看不爽、码头约架,就连她去参加“花神会”商户遴选时,还有不少好事者追问决斗详情。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稍安勿躁。”
在这二十余载的人生当中,司徒靖早就习惯了将情绪藏在心底慢慢消化,鲜少将感情外露出来,对旁人的心绪变化也不算敏感,自然是不怎么会安慰人的。
眼下见宋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就蹦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不过他音色低沉、语气镇定,倒还真有些安抚人心的效果。
见宋福似乎平静了些,司徒靖继续道:“当下还是要多了解些案件的细节才好再做谋划。阿福,你在县衙中可有什么熟人?”
宋福一听,立即挠着头琢磨起来:衙门里的官爷肯定不会和他这种升斗小民有什么来往,书吏捕快们平素与他也并无私交,若是非要找个为县府做事且自己还能搭得上话的人,那恐怕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