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车马行。
夜雪,行马车。
是一片寂静的夜,是一辆默行的车,夜里拖缀磨蹭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声。
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
车夫垂着头,仅凭着下意识动作昏昏赶着车,在静默沉郁的背景下都衬得有些坚持精神。丫鬟靠在车门上,姣好的面容埋在衣领的绒毛之下,却仍然挡不住雪的侵寒,一张小脸冻得红彤彤的,耳朵僵硬到若是使劲一掰就能活生生连皮带肉拽下来,而血液凝固在缺口。
菡萏回头揭开厚实的帘子一角:里面的人睡得昏昏沉沉的,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她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刹那间眼角旁就盈满几滴生理性疲乏的泪水。菡萏刚想效仿同僚摸一会鱼,就连人带车成了雪地里一条“滑溜的鱼”。
车夫还是睡着了,结果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个斜坡,来不及勒马就整个人扎进了雪地里。
马车不堪重负,“咯吱咯吱”“哐当哐当”发出类似遗言的语句后,就彻底散架了!
菡萏滚了好几圈,后背狠狠撞在一块石头上才勉强刹车,她感觉自己浑身像撕裂了般疼痛,后背磕到的地方也开始传来剧痛,她咬咬牙,死死抠住石头才在这么湿滑的环境站了起来。
车夫“哎呦哎呦”叫得凄惨:“菡萏姑娘!你没事吧?”
菡萏对他遥遥挥着手,表明自己无事,她赶紧赶回事发地,大声叫道:“小姐!小姐!你在哪?”
……
头好痛……
在车上滚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意识了,来不及惊呼的瞬间,就被拽进一个怀抱。
抱着她的人衣服温暖干燥,心跳剧烈地起伏,紧紧搂住她,应该是怕她摔倒。
但魏邈云感觉力道之大,手臂收得很紧,紧到她都能感觉到他衣服之下的青筋在跳动,好像害怕失去,失去谁?
她么?
她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魏邈云在他怀里滚下去,她的脑袋只能够到那个人的胸膛,那个人怕她磕碰到,手臂护住她的后脑勺。
不过寥寥几秒,魏邈云就感觉到他是有一些功夫的:他刚才在须臾几息间就快准狠地将她从空中接住,只不过冲力太大,两个人一时间缓冲不及。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终于停了。
魏邈云虽然也滚了几圈,但那个人的力道轻盈又厚重,承得住多余一个人的重量,也能轻松卸掉她身上的危险。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她伏在他的胸口上,甫一抬头,心里掠起几丝莫名其妙的失望: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还保持着护住她的姿势,有一种天荒地老都不放的意味,眉头紧紧蹙着,眼里翻涌剧烈,情绪却看不清了。
天边的余辉照得雪地上清晰明了,魏邈云眼见这人披头散发,好心地扶着他的臂膀帮他站起来,关切道:“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
魏邈云寻思这人是不是哑巴,就听见有人叫着什么:“小姐!小姐!小姐你人呢?”
她上一个线路回魏府后沁春总是这样叫她,而这个声音竟和沁春有几分相似,下意识答道:“在这里!”
菡萏气喘吁吁拽着车夫跑过来:两个人都很狼狈,衣服头发上沾满了污雪,脏兮兮的。
那个人也慢吞吞起身。
菡萏狐疑地指了指这人:“他谁啊?”
车夫眼尖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奇怪道:“这不是车底的横梁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总算抬起了头,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盯着车夫一会,又移开眸子道:“你车技真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