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席间几人已相互打听过,这庄家没什么来头,和张家表出十万八千里,本就是去京城打秋风的,不知怎么的,竟搭上了张家的嫡三少爷。一个闺阁女子不顾名节,孤身一路跟着显贵公子下江南,孤男寡女,怎么看,都叫人浮想联翩。
这张状元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个便宜表妹的漂亮脸蛋,才把人一直带在身边。说是家风清正,实则还不是和天下男人一个样。
几位时常流连秦楼楚馆的中年男子,眼神几近痴迷,大着舌头道:“庄小姐生得这等绝色,不知是哪家有福的儿郎,能得此佳人入室?”
一人涎着脸,满脸酒气:“庄小姐不嫌,某自问也家资丰厚,能许小姐一世富贵!”
这人是个年轻公子,长得不堪入目,还不如上头中年发福的杨瑞。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笑开,看热闹不嫌事大。
众人心知,庄家这等小门小户,便是倒贴也只能在张家得个妾位,还得跟着四处吃苦。比起七品知县空有状元名头,哪比得上黄金白银实在。
果然,庄小姐抬手掩面,目光含羞:“民女福薄,尚未觅得如意郎君,端看公子一身气度,不知出自何家?”
“我家世代布商,在这清江城可是响当当的。你可知布商王氏?我家的生意,足有她家的五成!”他比出五根短粗的手指,得意道,“这全天下的布料,我韩家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三。”
不少人目露倾羡,要说这布匹生意,王氏独占鳌头,旁人若能从旁捞一两成已是了不得,韩家竟有五成,当真是富得流油了。
少女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当真是……很厉害了。”
五成,也很厉害了。
那韩公子只当她也被韩家的财力震撼住了,开始夸夸其谈。其他人也纷纷笑着捧场,只是看向女子的眼神更轻蔑了些。
只有上首的杨瑞和张岳衡脸色难看。
杨瑞了解张家底细,表妹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独独带了这位,定是十分看重的。见他果真不悦,只得跟着赔笑。
至于张岳衡……他只是庆幸,陛下没有同行。否则,这些人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怕是一眨眼全都要灰飞烟灭了。
这样想着,他转眼看去,以为会被无情地飞几记眼刀,却未料想到当事人含羞带怯,眼波流转间,丹唇轻启:
“诸位盛情民女心中感念,只是——”她适时低头,做出一副羞涩的小女儿情态,“民女前两日偶然听闻,梅公子风流倜傥,郎艳独绝,心生仰慕,可惜始终未得一见……”
没想到这庄小姐心高气傲,心里早就看上了最好的。那梅公子虽是个纨绔,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后家大业大,都得交到他手上。
场面安静一瞬,全场目光俱投向梅荣。后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
“犬子不才,能得庄小姐夸奖,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这一杯酒,在下替犬子先敬张大人与庄小姐!”
“明日江畔,静候二位前来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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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府商贾云集,市井繁华,绫罗绸缎琳琅满目,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其盛况可媲美扬州,便是京城也难出其右。
城中央最繁华的街市上,清江府最大的布商韩氏占据足足两层四间铺面。门头烫金的牌匾上写着“玉锦阁”三个大字,听说是前任江南巡抚亲题。
谢槿语的目光在各色鲜亮锦缎间流连许久,才转向笑容满面的掌柜。
“掌柜的,可有成衣?我要最贵的。”她的嗓音清脆悦耳,语气里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掌柜的是韩氏旁支子孙,见过贵人无数,平日眼高于顶,方才见她走进,一眼便看出她周身气度不凡,在一旁静候半晌,未料想她一开口,口气比他想的还要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