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春猎。
西郊辟了一处皇家猎场,专供皇室举办这样的盛会。
往常正是武将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今年三品往上的大将军不是退休就是离京赴职了,谢凌云这个正四品的昭武将军要不是被赐婚滞留在京,此时也是不在的,这下倒成了武将里的顶梁柱。
他去年的胜仗打得漂亮,军中多得是人想要与他结交,留京的这几个月,除了筹备婚礼,他光忙着推拒各种拜帖了。饶是如此,军营里也少不了要与他比试切磋的。
更不用说,他作为炙手可热的谢首辅的独子,会招来京中世家豪门多少的殷勤献媚了。
春猎更是如此。
换做平日,他倒也能接受,可是今天他身负家庭重任,左一个跟班,又一个偷袭的,费尽心思就为引起他的注意,让他烦不胜烦。
想必其中,也不乏杨家的手笔。
时间过半,他才猎了预想的一小半。
刚瞄准了远处草丛里的小鹿,正要松开弓弦,耳畔一道箭矢破空,小鹿应声倒下。
他忍无可忍,回头便骂:“给老子滚——”
一句话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只因身后一道白光闪过,雪白的马驹停在他身旁,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激起一圈沙石。——好马!
马上女子一身浅绛色窄袖骑装,腰间革带束得英挺,长裤紧塞入黑靴,飒爽利落。她手里拽着缰绳,笑靥如花。——好……妹妹?!
谢槿语眉眼弯弯,一拱手:“承让。”
“你……你怎么来了?”
她理所当然反问道:“我不来,你招蜂引蝶的,姐姐的婚事怎么办?”
谢凌云一噎,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道:“我还当你长大了入了宫性子沉稳不少,合着一上马就现原形了?”
“这里又没别人,还有什么好装的?”她伸手从他箭篓里摸出一大把装进自己这里,策马离去,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谢凌云愣了愣,忽而失笑。放下弓箭,他悠闲地左看看右瞅瞅,哪还有方才着急的样子。
谢槿语的马术是他亲自启蒙的,他最为了解不过。不用他出手,这个第一,他是拿定了。
眼看身后又钻出个油头粉面的世家子弟,身子歪歪斜斜的,在马上坐都坐不稳。趁那人还没开口,他装作没看见,双腿一蹬,赤焰瞬间就跑没影了,吓得那公子一个趔趄,滚下了马。
*
自入京以来,谢槿语许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
婚前在校场跑的那几次,她并未完全放开手脚,充其量只能算热身。
今日她领了白雪钻进围场,偌大的林子里只有一人一马,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这里自由的空气,心情无比疏朗。
围猎接近尾声,带有谢凌云特殊标记的箭全数用完,她放慢速度,慢悠悠地往回走。
刚射中一只野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马蹄声,她回首看去,只见一人着一身淡青色锦袍,端坐于马上,玉冠墨发,好一个翩翩君子。
这人好生眼熟。
她微愣,待他在不远处停了马,不疾不徐地下了地,走到近前,她才认出他来。
“张岳衡?!”
那人直身立于下首,唇边噙着温文尔雅的笑,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惊喜万分,立刻翻身下马。接应的手悬在半空,又不着痕迹地收回去。
自从入了京,她身边的朋友少之又少,入了宫更是难得,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偶遇!
“你不是在苏州进学么?何时到京城来的?”
张家祖籍在苏州,张大人调回京任礼部尚书后,张家便搬走了,张岳衡没有随父亲回京,而是同祖母回了祖宅温书进学。
算起来,二人也有快两年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