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江南。
细雨朦胧,烟波江上,桃红柳绿,杏花初绽。
一艘不大不小的商船从石桥下晃晃悠悠地驶过,惊起桥边歇脚的白鹭。
“公子,这扬州城当真热闹!”
一家丁打扮的青年正倚着船舷四处张望。
下江南一月有余,今日方至扬州。柳色新浓,波光潋滟,果然不负盛名。
临河而建的茶楼酒肆,飞檐翘角,朱红色的栏杆倒映在碧波之中。
船身擦过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将岸边那些明黄、翠绿、绯红的倒影揉成一团缤纷的水墨画。
河岸两侧,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糖人咧——新鲜的糖人——”
“刚出炉的烧饼,又香又脆——”
摊位上的货物摆得满满当当,丝绸绫罗堆成小山,各色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就连卖花的小贩篮子里,也塞满了刚从田间采来的带着露水的鲜花。
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子莲步轻移,衣袂飘飘。伞头微抬,女子的目光不经意间经过河中那艘商船的甲板,一时竟忘了眨眼。
目光所至,是青年身旁站着的一名半大少年。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着月白色长袍,腰间束着青玉带,一头墨发用簪子随意挽起。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他笔直地站在船头,双手负在身后,姿态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只是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此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往日不同的神采。
竹影声音里满是兴奋:“公子,您瞧那边,那卖风筝的……还有那边,那糖人做得跟真的似的……”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些许。
竹影见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几日案子进展顺利,公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余姑姑说得果然不错。下江南见世面,总比一直待在那个牢房一样的地方强。
虽说公子少年老成——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公子已学会了察言观色——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见到江南这些新鲜玩意,又怎能不好奇?
果然,他瞧见少年的视线在街市上缓缓移动,偶尔在某个摊位上停留片刻。
忽然,少年的目光定在一处。
竹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岸边的杨柳树下停着的一架檀木马车。
马车雕工精美繁复,四角坠着珍珠串成的珠帘,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车身上绘着工笔花鸟,设色淡雅,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物件。
此时,车窗的轻纱帷幕被一只手轻轻挑起。
有人从窗口探了出来。
竹影当即看得双眼发直。
那是个约莫九、十岁的小姑娘,鹅蛋脸,杏核眼,肤若凝脂,唇若点樱,生得极好。乌黑的发丝用一根五颜六色的珠串缠绕起来,额前留着齐整的刘海,两侧垂下两缕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一身水红色襦裙,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海棠花,衬得整个人明媚鲜活,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
小姑娘探出半个身子,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露出一口细碎的白牙。
那笑容太过明媚,仿若比这三月的春光还要耀眼。
竹影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嘴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