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晨雾缓缓褪去,几株晚开的玉兰在微风中摇曳。
纪明霞叫敬意早些出门,她手中捧着亲手抄录的佛经,墨迹早已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她没有选择到书院最近的小路,而是特意绕了一段,穿过花园,缓步走向法华堂。晨光在素净的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后头跟着宫人,二人一路无话。
法华堂前。
青鸟刚做完晨诵,从堂内迎出。一身素衣衬得她有些单薄。
寒暄过后,纪明霞上前一步,宽大的袖口形成一个微小的遮蔽。她借着递过经卷的动作,将一枚的蜡丸塞入青鸟手中。
“想办法,把这个送到兵部侍郎聂怀手中。”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入了拂过堂前的微风,“让他去见杜兰庭,只需带一句话。
她略作停顿,暗自环顾四方:“就说,他做的好,公主可力保杜晚情平安清白。”
杜兰庭是聪明人,自会知道她想要什么。
青鸟不动声色,指尖微拢,将蜡丸纳入袖袋,同时微微颔首:“公主颇有佛缘。”
她目光极快地掠过纪明霞身后的许敬意,带着一丝探询。
纪明霞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青鸟心领神会,转而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公主前两日求的平安符,已在殿中供奉多日,受足了香火,今日正是请回的好时辰。”
纪明霞并未求什么平安符,她心下明了,青鸟若另有消息,必是藏于这平安符之中。
她接过那小东西,指腹在其上轻轻摩挲,这东西做工极好,并未有不同寻常的凸起。她不动声色,将平安符系在随身荷包旁,随后转身,在佛前恭敬地上了三炷香。
敬意也跟着上了三炷香,临别时她问青鸟:“师太可知我所求为何?”
青鸟笑道:“郡主自是盼着家人身体安康。”她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再就是,盼姻缘圆满。”
敬意也笑了,“愿佛祖,如我所愿。”
去书院的路上,纪明霞拉着敬意问:“差点忘了,这几日你可见了江扶宁?”
敬意摇摇头,“他自知理亏,哪敢到国公府,倒是送了很多书信礼品。”
“他这是上钩了。”纪明霞低声道。
敬意却不乐观,她道:“我看他谨慎的很,他一直想我与他书信往来,想让我留下把柄,以此证明并非他一厢情愿。”
纪明霞略做思量,说道:“如果你二人从前的故事被传成佳话呢?”
敬意眼波流转,“这倒是个办法。”如果他们从前的故事,在坊间传言,不是攀龙附凤,而是郎情妾意阴差阳错,那江扶宁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看你颇有成算的样子,已经去办了?”敬意问道。
纪明霞暗暗点头。
到了书院。
久未露面的敬意,很快便被一群相熟的姑娘围住。关切之声此起彼伏,多是询问他身体近况。
她一一礼貌回应,言辞得体,笑容温和,目光却似不经意般在屋中扫过:“杜家姑娘今日不在?她平日来的最早,这都快早课了,位置还是空的,真不习惯。”
温清雅闻言,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道:“郡主这些日子分明在宫外养病,消息怎么比我们这些人还不灵通?杜家出事了,礼部尚书下了狱,府中女眷……听闻都已发卖了。”
许敬意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真实的惊愕,眉头微蹙:“竟有此事?”
一旁的燕春泥接口道:“郡主向来不理会这些俗务,不知道也是寻常。”
纪明霞此时缓步走近,融入人群之中。她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声音放得轻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唏嘘:“你们……可听说了另一件事?魏大将军,似乎仍执意要娶杜小姐。”
她稍作停顿,留给众人消化这信息的时间,才继续道:“晚情性子虽与我不甚相合,可想到她日后要嫁与那样一个人,实在令人唏嘘。”
像是忽然意识到失言,她略压低声音补充:“这话也是我偶然听来的,诸位听过便罢,莫要外传,免得平白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