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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两人相隔半米,并排躺在床上,整齐划一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复杂的水晶灯。
谁也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二人混合的信息素——苦艾草与冷杉,原本都不是什么讨喜的气味,交融后却意外地形成一种清爽的适配感。
仇茜似乎并未因这交融的信息素产生什么特别反应。沃伦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他思忖片刻,终于还是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仇茜的声音还带着几分低哑:“还行吧。”
沃伦撑起身子投下的阴影里,仇茜的睫毛颤动得更明显了。
“我觉得你不对劲。”沃伦把头扭过来,目光定定地锁在女孩的侧脸上。仇茜的眼窝并不深邃,但鼻梁挺翘,侧面线条起伏流畅,符合三庭五眼的黄金比例,显得十分耐看。
“什么不对劲?”她轻声反问,依旧没有看他。
“正常alpha只要嗅到一丝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就有失控的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部队严格禁止omega入伍。”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可你为什么没有?你刚才明明受到了我的信息素影响,为什么能说停就停?”
仇茜有些心虚地皱了皱鼻子,终于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她不敢坦白自己并非正统的联盟人——而只是一个从古地球来的“外来者”,体质或许不如本土Alpha那样对信息素有着教科书般的敏感度,迟钝一点也情有可原。
“或许……”她斟酌着词句,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可信,“或许是因为我天生就对信息素不太敏感?你看,世界上那么多人,那么多Alpha,大部分确实对信息素反应强烈,但总不能排除极少数像我这样……免疫的特例,你说是吧?”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融入了两人信息素交织的、依然紧绷的空气里。
沃伦沉默了片刻。他本想将心头那丝不悦压下去,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好吧,”他抿了抿唇,声音低沉,“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信息素?所以才没什么感觉。”
仇茜诧异地转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的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的信息素?我觉得它很好闻啊,是那种很干净、很清冽的味道,和那些有点甜腻的水果香完全不一样。”
她微微拧起眉头斟酌词句,唇角却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该怎么形容呢……很高级。甚至觉得有点凝神的功效。每次闻到,都让我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听到她坦然的认可,沃伦紧绷的肩线不着痕迹地松弛下来,眉眼间最后那点阴郁也彻底化开。
“但是医生说,因为我常年用强效抑制剂的原因,腺体功能已经有些紊乱了。”他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挫败,“他们说……以后可能……对要孩子这件事有点困难,你会介意吗?”
仇茜扭头看他。
他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银色的睫毛微微垂着。
她想了想,用一种极其平常的语气开口:“哦。”
沃伦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反应,也转过头看她。
“就一个‘哦’?”
“不然呢?”仇茜被问得有些想笑,“首先,这是你的身体,生不生当然是你自己的权利。其次,我们只是假结婚,你有没有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以后真有什么意外,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还怕解决不了吗?”
她这番理所当然、充分尊重个体生育权的言论,让沃伦彻底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Alpha用如此自然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你真奇怪,”半晌,他轻轻笑出声,“我长这么大,连我父亲都没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理解与被尊重的感觉,悄然在他心底蔓延。
仇茜却有些不解:“你父亲不是元帅吗?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古板、有性别歧视的人。”
“他没有性别歧视,”沃伦望着天花板。作为元帅独子,他的卧室宽敞得近乎奢侈——约一百二十平的空间里配备了两个卫生间和隐形厨房,这张大床即便两人在上面打滚也绰绰有余。
“只是时代使然。联盟缺人,准确来说,是缺精神力强大、能驾驭军用机甲的Alpha。只有AO结合才能孕育出高等级Alpha,后代等级越高,诞生强大战士的概率就越大。所以即便我父亲个人不强求我,整个社会也在无形中向所有人施压,潜移默化地塑造着价值观。”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每个A级以上的Alpha和Omega,都是用顶级社会资源堆砌培养出来的。前些年议会甚至有人提议,应该彻底剥夺A级以上AO的生育权,让他们完全服务于社会价值。”
“正因如此,即便我父亲是元帅,他能做的也仅限于帮我修改二次分化后的记录。一旦我的真实性别暴露,连他也未必能护我周全。”
仇茜此前只隐约知道联盟存在AO结合的隐形歧视,却不知根源竟仍是战争。她原以为这只是第三星系那种偏远地带的风气,没想到连科技最发达的罗科星也未能免俗。
“就不能靠科技解决吗?我们都能在宇宙中作战了,生育问题就没人能攻克?”
沃伦轻笑转头,蓝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你真奇怪。你没上过军校的《人类生育史》吗?如果科学家能解决,早就解决了。正是因为DNA篡改后人类受太空辐射影响,生育率濒临崩溃,才会人工创造出ABO这套第二性征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