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长安秋雨。
宫晏晏和程梳尘在骊山时,胜三在长安城门口。
他收拾着自己的玉器摊子,心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他与他的鬼三哥哥,终于成了长安新的主人。
现在,鬼三已完完全全地控制了鬼手赌场,而他,则是陆连营唯一的手。
没有这只手,陆连营就再也做不了鬼手赌场的生意。
小医仙不知什么时候已偷偷溜了,真怂,回头把她的太白药房也接过来。
他们兄弟,如今才是真正的长安鬼手!
他擦拭着玉器,笑了,长安却下起了小雨,微微的毛刷刷,不必打伞。
可毕竟是秋雨,有凉意。
该回家了。
突然,一只修长、极大、已开始衰老的手,按住了胜三装玉器的手。
胜三怔了怔,很晚了,还没到宵禁的时辰吗?
那只大手的主人道:“好漂亮的瓶子,好漂亮的碗。”
胜三哈哈笑道:“您倒识货!”
他抬起头,身子猛地一颤,眼前的人,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令他不知不觉就感到战栗!
穿湛青色的便服,这张脸,仿佛已四五十岁了,可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浓眉长须,两鬓低垂,既充满了一种骇人的威严,又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轻佻之意。
他身后,却还跟了两人,一人不算太高,却瘦得可怕,瘦得像骷髅,手上似乎只剩下骨头,打着一把奇大无比的红伞,遮着自己和那便服人。
另一人,虽也着便服,只扎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可胜三一眼便看出,此人是军中之人,干净利落,肌肉紧绷,腰间那把刀,分明是民间禁用的制式!何况他目光炯炯有神,右手紧紧握在刀柄之上,绝非常人。
胜三对最前面的青衣人拱手道:“大人,做官的吧?您瞧瞧,要什么,给您个好价!”
青衣笑了,笑得充满傲气,道:“你怎知我是做官的?”
胜三嘿嘿笑道:“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若没点儿眼力见,怎活得下去呀?”
青衫人还是笑着,笑吟吟道:“你是说,在这长安,想活下去,很难?你是说,长安治理得不好?你是说……”
“不不不……”胜三急道,“我哪有这个意思?”
青衫人还是笑着,拍胜三的肩膀:“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别紧张。”
胜三赔笑道:“玩笑,玩笑!”
青衫人道:“哎,既然你这么会猜,你倒是猜猜,我的官,是大,还是小?”
胜三苦笑道:“当然是大官,你这气质,就不一样啊!”
“他说的对不对啊?”青衫人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道,“阿云,小红,你们说,我算不算大官?”
持刀的青年沉默不语。
那着红衫、打红伞的“骷髅”吱呀呀笑了,道:“大人,您都做到右相了,还嫌不够呀?”
胜三突然霹雳一般,忙跪下,道:“小民不知是顾大人深夜到此,微服寻访……”
“哈哈哈哈!”顾初蕊道,“你这是行的什么礼数?我又不是陛下,你何必行如此大礼?”
胜三不敢抬头,道:“小民眼拙,小民眼拙……”
顾初蕊对那阿云笑了一声,又看回地下的那颗头,道:“你若是还跪着不起,就是对本相,行僭越之礼,就是把本相等同于某些图谋不轨的妖人……”
胜三的骨头都软了,这奸相怎地这样会折磨人?他忙站起来,拱手道:“大人教训的是,不知大人,有何指教?这里玉器,任您挑选,任您挑选!”
那小红哈哈大笑道:“云兄,你看他吓得!真是把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