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遵旨,谢太后娘娘恩典。”沈怀瑾和陆若霜连忙起身告退。
走出慈宁宫,冬寒凛冽。
陆若霜替沈怀瑾拢紧斗篷风领,笑容温婉:“妹妹今日在太后跟前露了脸,往后多来便是。我还要去一趟景阳宫,”她语气寻常,“纪贵人新承恩泽,又是皇后娘娘倚重的人儿,还没正式去道声‘恭喜’呢。这人情礼节,总得走走,不能失了亲近。”
沈怀瑾忙道:“姐姐周到,妹妹省得。”
陆若霜扶着宫女,步履款款朝景阳宫方向去了。
怀瑾正盘算着回去是继续练那该死的规矩,还是先烤烤火,身后就传来一声故作老成,却难掩雀跃的呼唤:
“沈娘娘!留步!”
怀瑾回头,只见芷昭公主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在她面前刹住脚,努力想维持端庄,但亮晶晶的眼睛和微红的脸颊出卖了她。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怀瑾屈膝行礼。
“吩咐没有,疑问一堆!”芷昭也顾不上平日的仪态了,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得像在探讨军国大事,“沈娘娘,你方才说羲陌的沙子会唱歌,本公主回去思来想去,觉得此事……颇为可疑!”
怀瑾眉梢微挑,来了兴致:“哦?殿下觉得何处可疑?”
“你想啊,”芷昭伸出纤纤玉指,一条条分析起来,逻辑居然很清晰,“若沙子真能唱歌,那羲陌岂不是没有秘密了?军队夜里偷袭,刚踩上沙子,沙子就来一句‘哎哟喂,有人来啦!’,这仗还怎么打?”
怀瑾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她强压着上扬的嘴角,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殿下思虑周详,臣妾佩服。不过,据臣妾祖父所言,那沙鸣需得风力、沙丘坡度、沙子干湿恰到好处方能形成,并非人一踩就响。否则,”她话锋一转,带了几分戏谑,“羲陌的百姓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夜里翻个身,满屋子都是歌声。”
芷昭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噗嗤乐了,但马上又绷住小脸:“好,就算这个说得通。那永不干涸的绿洲呢?本公主读的书少,你可别骗我!哪有泉眼能取之不尽的?除非它底下连着东海龙宫!”
“殿下圣明,”怀瑾从善如流地拍了个马屁,眼神里却闪着狡黠的光,“说不定……还真让您说中了呢?也许那绿洲底下,就住着一位不爱管闲事、只爱睡觉的懒龙王爷。”
“沈!怀!瑾!”芷昭跺脚,佯装生气,“你当我是三岁稚童,好糊弄是不是?”
“臣妾不敢。”怀瑾笑着告饶,随即又道,“不过殿下,您对羲陌这般刨根问底,莫非是……心向往之?”
芷昭被说中心事,脸颊微红,却不肯承认,梗着脖子道:“谁、谁向往了!黄沙漫天,有什么好!本公主只是……只是怕你学问不精,在皇祖母面前说了大话,将来圆不回来,丢我们皇室的脸面!”
“原来殿下是为臣妾着想,”怀瑾故作感动,“臣妾真是……感激涕零。”
“你知道就好!”芷昭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怀瑾这边瞟,“所以,为了确保你没说谎,你宫里那些关于羲陌的手札、游记,本公主得亲自去查验查验!”
怀瑾看着她那副“我不是好奇我是来审查你”的傲娇模样,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为难道:“这撷芳殿简陋,怕是会怠慢了殿下。”
“无妨!”芷昭小手一挥,一副“本公主什么苦都能吃”的大义凛然状,“为真相,何惧简陋!前头带路!”
“是是是,”怀瑾笑着应承,侧身引路,嘴里却忍不住小声打趣,“殿下这般勤学好问,太傅大人若是知晓,定当老怀甚慰。”
芷昭跟在她身旁,闻言立刻反击:“沈娘娘这般能言善辩,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殿下过奖,混口饭吃罢了。”
“哼!”
两人前一后走进撷芳殿东偏殿,芷昭公主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就开始滴溜溜地四处打量。
“嗯……”她背着小手,在殿内踱了两步,小眉头微蹙,像极了验收工程的小监工,“地方是小了点,陈设也……朴素了些。”她瞄了一眼怀瑾,故意拉长了调子,“沈娘娘,你这日子过得,颇有点清修的味道啊。”
怀瑾一边解下斗篷,一边含笑回敬:“让殿下见笑了。臣妾初来乍到,俸禄微薄,比不得殿下宫中用度,只好在这‘清修’上多下下功夫,说不定还能修出点仙风道骨来。”
“仙风道骨?”芷昭噗嗤一笑,走到炕边,毫不客气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我看是喝西北风吧!快来,把你的‘仙家典籍’拿出来给本公主瞧瞧!”
怀瑾笑着摇头,去取那本被她珍藏的祖父手札。刚拿到手里,芷昭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快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