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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第1页）

梅菲丝穿过走廊，敲了敲马尔福夫人的房门，过了一小会儿房门才缓缓敞开。这是个巴洛克式装潢风格的套间，地上铺着米色的长毛地毯，墙纸是鸢尾花图样的，一直蔓延到天花板上，一道布满繁复藤蔓的屏风遮住了主人卧房的情形，德拉科和他母亲一站一坐，见她来了欲言又止，他身旁正悬浮着一件又一件层层叠叠的礼服长袍，唐娜站在角落里负责操控它们。

“梅菲丝，你来了，先试试这几件吧，你和德拉科一起。”德拉科的妈妈淡淡地唤她，自从邓布利多死后，德拉科和她的任务完成，她待梅菲丝恢复了之前的客气，但并不亲近，保持着一种矜持的力度。

梅菲丝也并不喜欢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纳西莎·马尔福当初的提议才有了她和德拉科今天站在这里试婚服。马尔福夫人是一位爱孩子的母亲，但她爱自己孩子的方式是把梅菲丝拉下水给德拉科当任务失败的垫背，她不可能不介意。

更何况，她是一位礼数多么周全的夫人，若真的要试婚服，何不选在一早、亦或是邀请她共进午餐后再挑选款式，而不是在午后这个节点直接把她叫过来。

因此她扫了眼纳西莎给她挑选出来的衣服，笑着说，“好像没有我特别钟意的款式，我想先试试那边的几件呢，唐娜，请你拿过来。”

当然啦，纳西莎看不上的款式是决计不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她小小的不顺从多少显得幼稚，可她偏要这么做，她知道马尔福夫人这样的女人会敏感地注意到每一处细小的、如针刺般的不适之处。

唐娜起先站着不动，纳西莎扬扬下巴，它才把梅菲丝要的袍子递过去，她和德拉科各自站在两边的屏风后换衣服。他没有吭声，只是配合着梅菲丝，一口气换了七八套成对的婚服，真丝，锦缎，棉麻，纯白，天蓝，灿金，浅紫色的。

算了。梅菲丝看着巨大的落地镜前她和德拉科并肩站立的模样，觉得他们马上要被华丽的礼服淹没，提不起精神来。她这是在较什么劲呢，不管哪套她都不会满意的，毕竟这又不是一场她因她满心向往才举办的婚礼。

“就这套吧，你说呢？”她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德拉科的意见，他已经试累了，立即回应她，“嗯，都行，你决定。”想必觉得自己很是体贴。

褪下衣袍之时她险些被堆叠至脚边的裙摆绊倒，纳西莎皱了皱眉，并不满意她的冒失样，但还是说，“我会为你加急订购一双尺码合适的高跟鞋。”

她不知道自己回应了她没，也许没有，她有点呼吸困难。梅菲丝不由得再次想看看外面的天空，尽管它们一成不变地阴沉，偶尔还会出现几只盘旋的摄魂怪。听说内心仍存留恋的巫师死后灵魂会徘徊在世间。妈妈，如果你还能看到活在世上的我，可以告诉我，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吗。

——妈妈应该是看不到她了。妈妈没有化作幽灵，兴许常年的病痛早已将她的灵魂折磨耗尽也未知。

梅菲丝换回常服，与德拉科母子告别，离开房间。这个房间里的三人其实都觉得松了口气。她回到走廊，但德拉科追了出来。

他们并肩走了几步，最后德拉科先开口，“就是今天吧。”

“所以才这么清静吧。”梅菲丝轻声说，她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也只能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讲讲。

今天是斯内普透露波特即将从麻瓜居所转移的日子，保险起见，食死徒的大半成员都被抽调去伏击他们，包括两人的父亲。他们二人虽然还是学生，但均已成年，且对于刺杀邓布利多有功，本来也没有不参与任务的理由，还是黑魔王特别准许两位新人这次不用参加，留给他们时间准备婚礼。

虽说从布巴吉教授在他们眼前被巨蛇吞食下肚的那天会议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黑魔王一共只给他们不到半个月，想来是极不符合马尔福夫妇对继承人婚礼的标准的。

自从黑魔王命令他们成婚以来，德拉科和梅菲丝的关系反倒不如之前亲密，他曾来她房间找过两次，但她一次推说身体不适、一次假装在睡觉没有开门，因而他们有好几天没说过话了。德拉科再三按捺，还是忍不住说，“我知道去年的事是我妈妈不好，但是以后我们会是一家人，我想你们好好相处，我会再去跟她说要对你好的。”

“你不用这样，德拉科，我没怪她。但我没有孩子，也做不了如果我是她，是否会做出同样行为的假设。”梅菲丝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下来道，她没有控制音量，如果这样能使得那些正拼命伸长耳朵的肖像画听见她说的内容，落到马尔福夫人的耳朵里也省得她再演戏。

德拉科的脸色比以往更白，“我不明白，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如果你觉得太快了，我们可以假装这只是订婚仪式，然后慢慢来。”梅菲丝的父母就是一毕业就结婚的，而他妈妈最多也只比现在的梅菲丝年长一岁就嫁给了他爸爸。他们开学后还要回到霍格沃茨，这是有点早，他印象里早几届毕业的斯莱特林学生也没有在校时就结婚的。但梅菲丝如今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一双宁静的眼睛看起来却一点儿波动也没有了，比他们站在天文塔上和邓布利多对峙的时候更甚。她看起来离他很遥远，他不想这样。

要顶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姓氏回到学校的人又不是他。甚至，黑魔王能命令他们结婚，会给他们留假装的余地吗？如果她怀孕，她还有机会完成学业吗？“德拉科，这不一样。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我……如果说帕金森想象过她和你的婚礼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过。这对我来说难以接受，我需要时间，但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你为什么提到潘西？难道你还喜欢他吗？”德拉科的音量因情绪波动在前半句话不可抑制地升高，旋即又降低下来，梅菲丝突然想笑，原来他也知道他母亲派肖像画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啊。

她也是在说出话之后才意识到，她确实从来没设想过她与德拉科的婚礼，但她并不是从未想象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的。

德拉科看她半天没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不由得急眼了，“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拥抱我，安慰我。他说不下去了，继续说下去的话他只会陷入怀疑，他不想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契机也无比仓促，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真正走到一起时与外界认为他们订婚存在一个不短的时间差。梅菲丝回过神来，摇摇头，“只是一个类比而已，德拉科，如果我不喜欢你，我绝对不会勉强自己和你在一起。但喜欢和爱是两回事啊，你真的弄清楚这一点了吗？我们在稀里糊涂的时候就要踏入婚姻了，对这一点我感到很……悲哀。”

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她避过了那后半句话的质疑。他没法忽视这点，“不论如何，我们还是会结婚的，婚礼就在下周了。”在那之后他们还要去魔法部办理婚姻登记。他明明是想说，以后他们还有很久的时间用来相爱的，可他有点恼怒，有点忐忑，于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知道啊。”梅菲丝苦笑，觉得已经和他说不下去了，再加上走廊也不是一个适宜谈话的场所，“可能我觉得，这场婚礼本质上和杀死校长的任务是一样的吧，我们没有选择。我讨厌这样，德拉科。”

她不再逗留，也不管听到“讨厌”这个字眼而呆立在原地的德拉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

除却需要本人亲自上身试穿的婚服，梅菲丝需要参与的部分其实不多，纳西莎全权掌管了婚礼的鲜花、餐点与两位新人的首饰、配件，场地就在庄园，规格参照当年她与卢修斯的婚礼，时间紧张，哪怕办得不如当年盛大也没有人会责备。纳西莎有意不让她插手，她也正好懒得去管。梅菲丝疲倦地把自己裹进被单里，叮嘱铃兰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她。虽然如果是黑魔王要召开会议，她也必须立刻起来前往参加。

她睡了很久，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天已经黑了，她连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的动作都做得不情不愿。在自己房里用过克扣份量的晚餐，纳西莎早就命唐娜代为转达她需要一直节食到婚礼结束，梅菲丝感觉自己简直如同一只机械地咀嚼草料的绵羊，餐后她便一直温书，可以的话她想一星期不出房门。

也许是午觉睡得太久，今晚入睡格外困难，不知为何她一直心神不定，翻来覆去无数次都难以入眠。德拉科的质问让她忍不住回想起从前的岁月，少女时代的她曾憧憬过的婚礼有鲜花、果树、绿茵，但举办的场地无论如何不是马尔福庄园这样的宏大场所。她会自动略过那些她不愿去想的场景，比如会是谁牵着她走过长毯，倘若她爸爸不祝福她的婚姻。至少在知道她选的结婚对象后他大概是不会祝福他们的。她的手捧花或许是矢车菊簇拥着的茉莉，尖叫棚屋后头的树林里有一处平坦的草地生长着好几丛，或许是别的，总归不会是纳西莎为她选择的白玫瑰。她不敢再继续想了，心脏急剧地跳动着，宣告着此刻她是多么不安，以及心虚。

凌晨时分她一个翻身，在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发出一声惨叫，右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凭空朝她投掷了一柄刀子，深深地扎进肉里。太疼了，温热的液体淌过胳膊，她颤抖着摸到魔杖念出荧光闪烁，看到一道不规则的细长伤口从手掌下缘一直划到手腕下方两英寸有余，伤口边缘的细微之处一道道皲裂，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床单和地毯上，她整个人都在抖，却不是因为疼痛——

她的手链断了。

这说明另一条手链先断了。她给乔治编的，据说能保佑他平安的那条。

靛青与殷红交织的丝线失去魔力的光泽，轻飘飘地落在被单上，手链的切口与伤口类似，明显是被一道比切割咒还要凌厉许多的咒语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