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丹生看着她,眼中那抹戏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探究。
他忽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像是放弃了某种试探:“好一个烈性女子……”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不过,你放心,令郎确实无恙。大人对他另有安排,性命无忧,甚至……过得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
西宫月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燃起一丝希冀的光芒,但旋即又被警惕所取代。
她死死盯着赤丹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谎言的痕迹:“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现在在哪里?谁在照顾他?”
赤丹生摆了摆手:“我说过,大人自有安排。你若想知道更多,便拿出点诚意来。”
他目光一闪,重新扫过西宫月那破碎不堪的衣衫和丰满至极的身躯,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连站稳都难,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活下去,再去考虑你那宝贝儿子。”
西宫月咬紧下唇,鲜血从干裂的唇角渗出,她却浑然不觉。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莫说救人,连自保都成问题。
……
戌时七刻,万寿山五庄观,会仙楼。
夜色渐浓,日月厅内仙灯灵烛的光芒柔和了许多,映照着略显空旷的大厅,几位贪杯的师兄还在角落的席位上推杯换盏,低声谈笑。
方旬早已在虞静瑶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他侧着小脸,贴在干娘柔软丰腴的胸脯上,呼吸均匀绵长,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咂咂小嘴,虞静瑶低垂着眼眸,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姿态爱怜横溢。
沈栖梧在一旁自斟自饮。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温润的青玉酒杯,杯中灵酒荡漾着琥珀色的光泽。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静静地落在方旬熟睡的小脸上。
那眼神里,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溺爱,如同深邃的海洋,能将一切温柔包裹。
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握住了方旬垂在虞静瑶腿边的小手,那小手软乎乎的,还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和肉感。
她用指腹摩挲着儿子小小的指关节,动作轻柔,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厅内一时间只剩下角落隐约的谈笑、炉香袅袅的微音,以及方旬平稳的呼吸声。
这时,一道极细微的灵光穿透了日月厅的防护阵法,如同夜归的萤火,悄无声息地悬浮在沈栖梧面前。灵光散去,露出一枚小巧的玉简。
沈栖梧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虞静瑶也察觉到了这缕气息,擡起眼,看向那枚玉简,又看向沈栖梧,美眸中带着一丝询问。
沈栖梧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她放下酒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那枚玉简。
玉简入手微沉,带着一丝西域风沙的燥意。
她没有立即读取其中的内容,只是用指尖反复摩挲着玉简上的纹路,目光低垂,宛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真实情绪。
然而熟悉她的虞静瑶却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姐姐身上那原本因儿子而变得柔和的气息,正一点点收敛。
那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寂,是风暴凝聚前的压抑。
沈栖梧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握着玉简,看着怀中熟睡的儿子,良久未有动作。
终于,沈栖梧的指尖微微用力,玉简在她手中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
她擡起眼,目光再次落到方旬甜睡的侧脸上,那眼底深处的忧虑似乎更深了一分,但转瞬便被一种更加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她轻轻从妹妹怀中接过方旬,将儿子软乎乎的小身子牢牢抱在自己怀里,仿佛要将他就此嵌进自己的骨血之中,隔绝外界一切的风雨。
“姐姐?”虞静瑶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担忧。
沈栖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下颌轻轻抵在方旬的发顶,嗅着儿子身上混合着奶香和灵气的味道,凤眸微阖,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无事。”
沈栖梧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