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听您写诗的人。”林远舟在他对面坐下,“您刚才写的那两句,很美。”
“美?”陈砚之苦笑,“我已经十年没看过颜色了。你说我写的‘美’,是不是在安慰一个瞎子?”
“不是。”林远舟摇头,“真正的美,从来不止于眼睛所见。您写的是渴望,是对未知的信任。这种东西,比光本身更接近光明。”
老人沉默良久,忽然抬头??尽管双目无神,却直直“望”向林远舟的方向:“你是不是……也失去过什么?”
林远舟怔住。
火焰在油灯中跳了一下。
他想起南极冰盖下的雪暴,想起阿禾苍白的脸,想起自己曾以为斩断情感才是修行正途的岁月。
最终,他点头:“是。我失去过倾听的能力。我以为强大就是冷漠,直到有人教会我,眼泪也能成为剑锋。”
陈砚之缓缓伸出手,摸索着搭上他的手腕。那一瞬,一道微弱的情绪波扩散开来,触及光茧核心。
叮??
青铜铃铛自行震动。
“原来如此……”老人喃喃,“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带着别人的声音旅行,对吗?”
“是。”阿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走入屋内,掌心“承声者”纹路glowing显现,“我们来自心渊界,寻找那些仍在坚持表达的人。哪怕一句话、一行字、一声叹息??只要还有人愿意说,我们就不会让这份心意湮灭。”
慧明此时接入地核监测系统,脸色骤变:“不好!墨渊的地灵正在崩解!它本就是一颗垂死星球,诗人的情感波动激活了深层共鸣,导致灵脉加速衰竭!如果继续写作,他会耗尽生命!”
苏青岚立即分析:“但他停不下来。潜意识里,他在用创作对抗虚无。一旦中断,精神将彻底崩溃。”
林远舟看着陈砚之布满裂口的手掌,忽然问道:“如果我能带您‘看见’一次光,您愿不愿意把剩下的诗,留给人间慢慢写?”
老人冷笑:“你能让盲人复明?”
“不能。”林远舟答,“但我可以让您感受光的本质??不是颜色,不是亮度,而是它所承载的意义。”
说着,他抬起手,将自身经历过的所有“光”尽数释放:
北极圈极光下恋人相拥的剪影;
归音号坠毁前舷窗外划过的流星雨;
少年屋顶上收音机天线接住月光的瞬间;
以及,阿禾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他站在雪地中对自己微笑的那一幕……
这些画面并未以视觉形式呈现,而是转化为纯粹的情绪洪流,顺着两人肌肤接触之处涌入陈砚之的意识。
老人浑身剧震,猛地后仰,胸口剧烈起伏。
“这……这不是光……这是……温暖?”
“是希望。”林远舟轻声道,“是等待有人回应的勇气。是明知黑暗无边,仍敢说出第一句话的决心。这才是光真正的模样。”
泪水顺着他凹陷的眼窝滑落,滴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我懂了……”他哽咽着,“我一直害怕写出来的不是光,可其实……只要心中还想着光,哪怕看不见,也是在发光。”
就在此刻,第十四颗情种轰然苏醒。
它不在遥远星域,就藏在墨渊地核最深处,由亿万年来所有失语者的遗言凝结而成。此刻,随着诗人重拾信念,那颗沉寂已久的情种绽放出柔和银辉,如同一轮地下月升起,照亮整条裂谷。
光茧随之扩张,化作一座横跨星球的巨大声网,将陈砚之的所有诗句编织进去,并向全宇宙广播:
>“我想看看你们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