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已经隐居的一位大家墨宝,上头只提了四字“宁静致远”。
云笙坐在后头,她静静伏于桌案上。
许是经过方才的事,众人各异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都想看看她今日如何收场。
云笙缓缓呼出几口气,她没率先动笔,反倒定定望着砚台与那副字出神。
就在群臣以为她连笔都不会握时,云笙默默感受着谢湛初次教她写字时的力度,忽地铺好澄心堂纸,提笔。
她看着有模有样,然众人多以为她在胡乱下笔。
须臾,周遭贵女们皆停手,云笙亦将笔放回去。
突阙可汗最是与谢湛不对付,嗤笑道:时辰既已到,天朝陛下便叫咱们一一鉴赏吧。”
文绉绉的中原人,他确是不知这有甚好看头,倒不如在草原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得痛快。
永徽帝扬扬下巴,宫婢们低头过去,将贵女们书写的墨宝高高示于人前。
群臣自是率先鉴赏起安乐公主的,她从启蒙时起,便由宫里最好的女官亲自教导,多年下来自写得了一手好字。
她眉梢上挑,众臣亦是夸赞。
“公主不愧是皇女,叫老臣们无话可说。”
“咦,这……这莫不是本官花了眼?”
“是啊,这云娘子真写出来了不说,其字竟没有女子的柔婉,反倒多是男子的磅礴大气,真真叫人眼前一亮。”
“赵尚书,您老有没有发觉这字的笔锋很是眼熟?”
赵尚书抚着胡须,几位老臣亦是暗自点头。
陆侍郎瞅瞅自家侯爷,实在憋不住笑:“可不是眼熟,下官瞧着不说与侯爷的字有十分像,也是有个八九分。云娘子的字估摸是侯爷亲自教的吧,这才多有男子的凌厉之风。”
众人如是恍然大悟,惧是唏嘘倒吸冷气。
“还是陆侍郎眼尖,倒显得咱们头昏眼花。”
“确是好字,谢侯的墨宝本就千金难求。”
上首的永徽帝与安乐公主父女俩是如出一辙地神色僵硬,只到底深谙权术多年,面上滴水不漏。
安乐公主恨得牙痒痒,谢湛亲自去教那云笙读书识字,当真是会红袖添香。
她撇撇嘴巴,心底止不住地委屈,明明她也不差,她甚至比云笙还强呢,都不用他教,他为何总是看不见她?
原想着既给不通笔墨的突厥人一点震撼,再叫谢湛知道她的好,还能顺势让云笙出丑,本是一箭三雕的好事,怎如今她这个公主反倒成了小丑?
永徽帝笑道:“行知出类拔萃,屋里的人也是蕙质兰心,众观下来,可得前三甲啊。”
群臣们跟着点头,无甚异议。
魁首自是安乐公主的,第二是长安赫赫有名的才女,云笙得了第三,这一手尽显磅礴之气的好字叫众臣刮目相看。
赵窈窈与谢亭兰一整晚的嘴就没合上过,早从起初的担忧转为佩服,谢老太君亦是颇为赞赏的看向云笙。
她肯好学,也不是那日日勾着爷们胡来的狐媚子,她心里头便悄然转了些态度。
谢老太君也不大肯,自个的长孙儿是从一个丝毫不通文墨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永徽帝大手一挥,赐下一堆绫罗绸缎。
席面散后,云笙小步跟在谢湛身侧。
外头天色暗淡,朦胧的月辉依稀照在两人身上,谢湛倏然停步,他回过头,云笙懵懵然抬眸看去:“侯爷怎地不走了?”
谢湛目光定定,蓦地伸手捏捏云笙的脸:“倒是没丢本侯这个夫子的脸。”
云笙晒然,尴尬笑笑:“都是侯爷教得好。事关侯府颜面,我不敢马虎。”
她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张嘴问道:“方才……侯爷怎没太多思衬便应下了?万一我……”
谢湛就当真不怕她在人前出丑,丢了侯府颜面吗?
谢湛嗤笑:“自你来了行宫,便日夜不离书本,若你当真出丑,本侯也是白教了你。”
云笙神色讪讪,谢湛这是信她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