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紧紧握着长矛,胸口剧烈起伏,他想问什么,却被身旁兄长朱高炽一个眼神制止了。
朱高炽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握着缰绳的手,却稳得出奇。
走了约莫十里,张英勒住了坐骑。
“王爷,到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
第一个倒下的饕餮卫。
他背靠着一块巨石,身上插着七八支箭矢,手中的斩马刀已经卷刃,但他身前,却躺着五具瓦剌骑兵的尸体。
他倒下的方向,直指西北。
像一个沉默的路标。
大军继续前行。
每隔数百步,就会出现一具饕餮卫的尸体。
他们每一个人,都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杀死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然后用自己的尸身,为大军指明方向。
朱高炽看到了一个双臂都被砍断的弟兄,他至死都死死咬着一个瓦剌百夫长的喉咙,牙齿深陷入血肉之中,两人一同倒在血泊里。
朱高煦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密探,他的胸膛被一根长矛贯穿,整个人被钉在地上,但他手中的飞斧,却深深地嵌在不远处一个瓦剌将领的头颅里。
还有一个,浑身被扎成了刺猬,眼睛也被利刃刺穿,可他周围,躺了足足十几个敌人。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用生命绘制的地图!
十二名饕餮卫,十二座血肉铸成的路标,在广袤的草原上,为朱棣指出了敌人逃窜的唯一方向。
空气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战兽不安的鼻息。
质子营里的那些草原少年,一个个都看傻了。他们见过无数次部落间的厮杀,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如此决绝的死亡。
巴特尔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那些倒下的身影,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敬畏”的情绪。
朱棣缓缓下马,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前。
那是赵武。
他身中数十刀,左臂齐肩而断,却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面向东方,仿佛在遥望着北平的方向。
朱棣沉默地站在那里,许久,他缓缓伸出手,为赵武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