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该走了。
两年前,西华。
暴风雨天气把夏令营的所有人都困在画室里。
学校上下断电,所幸天还没完全暗掉,从窗外透出了微弱的光斑。
电灯熄灭的那一秒,冰尤忽视了教室里女生传来的惊叫,放下手中的画笔,把头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乌黑的发丝散开搭在桌沿,像一朵萎靡的花。
夏亦可拎着刚打好的水桶,摸黑走进来。
脚下绕过几个障碍物,才走到和冰尤挨着的座位停下。
“你又偷懒。”
她轻轻用指弯刮了下她的鼻子,笑容像只会在夏天盛开的鲜花。
冰尤面前画板上的油画刚有雏形,从坐到这开始就没怎么认真动笔,她耍赖地从墙上立起来,抬手回了女孩一下。
这一下没给对方击中,反而是自己布满淤青的手开始吃痛,迅速抽离。
夏亦可瞬间发现不对劲,抓起她的手腕检查:“你爸又打你了?”
冰尤从她关切的手心中褪出来:“没。”
“什么没!我都看见了!”
说完之后她把水桶放在地上,再次揪起她的手臂查看,借着室外的亮光,她终于看清了那只手。
白皙的皮肤下血液凝结,青紫色的淤伤挂在手背和指结上,严重的程度不像拍打,更像是重物挤压。
因为疼痛难忍握不紧画笔,才会迟迟没有进度。
冰尤看着在她掌心翻来覆去的自己的手,用尽全部力气询问。
“夏亦可,所有人的家都是这样吗?”
眼底的湖结了层脆弱的冰,像被困在了永恒的冬天里。她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答案。
从她有机会从家里那个冰冷的房间出来,有机会来上夏令营,心脏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鲜活。
夏亦可是她了解世界的钥匙,她总是耐心告诉她很多东西,连带很多自己的喜好和失真的内容一并输送给了她。
那天的雨不停的下,两个女孩漆黑的教室里分享了尘封在心底的伤疤。
冰尤的秘密关于家庭。
而夏亦可的,关于一个不能说名字的男生。
她讲起他时的落寞、失意,冰尤全看在眼里,那是属于女生间的心碎时刻,每一份窒息都好像在亲自体会。
“冰尤。”夏亦可的双眸最终落在了地板上,纯粹干净的脸上是她暂时读不懂的表情。
“我发现很好的人也会时不时冒出丑恶的想法,很坏的人也有突然间柔软的一面,可能很久之后你会发现,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冰尤对朋友的定义就停在那晚,她布满淤青的手搭在她瘦小的手上。
谁都没想到,夏亦可去世后,这只手代替她完成了只有初稿雏形的二十幅画作,以她的名字打响了名声。
从中赚到的钱全部投到了反校暴的相关组织,抚慰了很多受伤的灵魂。
而付竞泽,是其中收藏最多的私人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