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深处,她甚至隐隐约约也想要成为拥有同样权势地位的女人。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郑皇后那样遥不可及的地位,根本不是她一个下人可能拥有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公主和亲之事。
临睡着前,她想,公主走后,一辈子不再回来,又如何保证郑皇后会信守诺言,让齐采女安稳度日?毕竟,郑皇后对齐采女的介怀早已持续多年,深入骨髓了。
第62章使臣靳昭看起来更是与往日不大一样。……
云英的顾虑在不久之后便找到了答案。
事后第二日,萧珠儿果然将已经写好的奏表递上去。
她身为公主,虽按皇家规矩,跟着先生读过书习过字,但到底不受宠,又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没有跟着前头的姐姐们一道学,先生便也教得潦草,只教出她一手中规中矩的字来,旁的诗词文章粗读过一些,要亲自写却是万万不能的。
是以那封奏表写得也只能算是言辞通顺,表意浅显。
好在,朝臣们并不在乎公主才情如何,更不在乎这背后代表的公主这些年来受到的忽视,他们要的只是个结果,有了公主的主动请缨,其他人便可大大松一口气。
朝堂上,他们将公主亲笔写下的一字一句念
出来,大大赞扬一番,及至于圣上提及齐采女请求出宫修行的事,也没有几人提出反对。
事情便就这样顺利地定下来。
朝廷一面命人修书,一面为公主延请名师,指点功课。
此处的功课,自然不再是寻常闺秀要学的女红、女德,而是男子才要学的四书五经、家国大义,为的是让公主通晓中原历史,深明大义,即便远嫁他乡,也始终能将中原的百姓与天子放在心上,莫因嫁人生子,便忘了根本。
此外,自然吐谷浑的语言文字、风土人情,以免她入吐谷浑后,与新汗王无法沟通。
云英几乎每日都去绣芸殿中看望萧珠儿,白日里,她不是在听翰林院那些学究们讲课,便是捧着他们送来的数不清的书卷仔细阅览。
她在宫里拘了这么多年,骤然听到、看到这么多从前不曾见识的东西,总觉得有许多思绪一下被激发出来,却又无处诉说,便都同身边的宫女还有云英倾诉。
云英虽也读过书,但也只是千字文、百家姓这样浅显的幼儿开蒙之物,旁的诗文典籍几乎一窍不通,对那些士人大夫们才有资格学的正式大义更是觉得新奇不已。
她每次来时,听着学究们讲那滔滔历史长河中数不清的能留下名的人物,都要感叹,原来天地是那么广阔,原来那些在外行事的男子,心里能装下这么多的大事。
难怪他们一个个眼高于顶,不屑于妇人小儿在内宅的那点事,换作是她,大约也会有同样的不耐烦。
可是,为何女子会只看内宅那些事?当真是像男子们说的,天生如此吗?
大约是因为自己也是个小女子,云英本能地不愿意相信。
她思来想去,觉得是因为大多数女子生来便被拘于家中。
普通农家的妇人要料理家中杂务,要生儿育女,农忙时还要像汉子们一样下地干活,尽管她们干不来那些只有汉子才能干的更粗重的活,但其中的忙碌繁琐,却比汉子们多得多。
而大户人家,像武家那般,娘子们穿金戴银、衣食无忧,平日要做的,也不过是扑蝶绣花、吟诗作对,等到了年纪,再以家世样貌互相比较一番,寻个如意郎君,从此过上生儿育女的日子,一样还是围着后宅打转。
哪怕到了皇宫,这个大周权力中心的所在,女人们也不过是换了个更大些的后宅,继续在其中打转罢了。
就连郑皇后,争来争去这么多年,最在乎的也不过是圣上的爱意罢了。
皇后怕什么?从那日她盛怒之下说出的话来看,她并非无坚不摧,除了怕圣上的爱意消失外,她也怕悠悠众口。
在后宫如何闹,她都有郑家,乃至圣上替她善后,而一旦闹到朝中,她便招架不住了。
学究说过:“言官们讽议左右,谏诤封驳,以匡人君,古来帝王,除非昏聩无能,行将亡国,否则必要善待言官。本朝太祖开国之际,更是留下一条铁律:不得杀上书言事之人。”
因为圣上忌惮言官,所以郑皇后也不得不忌惮,只要能有人在朝堂上不时提起此事,不论能不能闹大,郑皇后都不得不收敛几分。
就像他们郑氏一党与太子斗了这么多年,圣上的心早已偏得不能再偏,却还是没能得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