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官逃也似地离去,那份仓皇与狼狈,在傍晚的炊烟里彻底消散。
骸骨园恢復了往日的寧静。
林恩提著一小篮子刚出炉的烤土豆,还温著一壶寡淡的麦酒,找到了赤鳶。
她正坐在那间孤零零的石屋台阶上,用一块乾净的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著那把无名的长剑。剑身在夕阳下反射著柔和的光,没有半点杀气。
秋风捲起几片枯黄的叶子,在他们脚边打著旋。
白天的紧张对峙,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不真实。
林恩將篮子放在她旁边,自己也学著她的样子坐下来,屁股下的石阶冰凉。他看著远处已经收割完毕的田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篮子里的土豆都不再烫手。
“那个税务官……”林恩终於开口,声音有些乾涩,“他好像很怕你。”
他停顿了一下,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接把盘踞在心头一整天的那个巨大谜团拋了出来。
“『灰烬骑士,那是什么?”
赤鳶擦剑的动作没有停,但林恩能感觉到,她的手腕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僵硬。
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专注在那光滑如镜的剑刃上,仿佛上面有整个世界。
“一个直属王城的教会骑士团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旧闻。
“没想到,一个边境伯爵手下的税务官,居然还认得这枚快要磨平的徽记,算他有点见识。”
林恩还想再问,毕竟赤鳶给出的回答,实在是有些模糊。
但看她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然而,就在林恩准备放弃的时候,赤鳶突然停下了擦剑的动作。
她转过头,看向林恩。
那双总是盛满著死寂的灰蓝色眼眸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像是自嘲一般的笑意。
“別用那种眼神看我。”她说。
林恩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眼神。
“我早就不是什么灰烬骑士了。”
她將长剑横放在膝上,伸手从篮子里拿起一块还冒著热气的土豆,不大,刚好能握在手心。她咬了一小口,细细地,慢慢地咀嚼著。
“现在的我,”她看著手中那枚被赋予了【甘甜】词条的土豆,语气轻鬆得完全不像是在谈论自己,“大抵上,只是一个被白马河谷的穷酸领主,用几顿饭僱佣来的乡下骑士罢了。”
林恩彻底愣住了。
隨后,他也笑了起来。
他明白了。
她不想深谈过去。
不过她现在已经將白马河谷,真的当成了她的家。
送走赤鳶,林恩独自回到书房。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將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傍晚在骸骨园里的那点轻鬆氛围,隨著夜色的降临而缓缓褪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復盘著白天发生的一切。
芬利那张由傲慢、到试探、再到极致恐惧的脸,不断地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