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坐在后座,指尖还残留着门把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车辆平稳地驶出那栋三层小楼的前院,汇入清晨尚且稀疏的车流。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最后看一眼这个困了她数日,却也给了她短暂、奇异安宁的屋子。
就在这一瞥之间,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冰钉固定在了座椅上。
门口,晨曦微光中,一道笔挺如松的身影静立在那里。
是沈千秋。
她穿着规整的礼服用军装,深色的布料衬得她肩章上的将星愈发冷冽,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晨风拂过,她额前几丝未能完全束入帽檐的墨发轻轻晃动,但她的人,却像脚下生根般,纹丝不动。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她不应该出现在第七战区的指挥部吗?
可现在,她在这里。
站在空旷的门口,目光沉静地、执拗地,投向车辆驶离的方向。
时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留下一种空落落的、带着尖锐刺痛的悸动。
自己这侧的车窗是单向的,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分毫,沈千秋不可能不知道。
明明这样看着没有任何意义,可沈千秋她就是看着。
车辆在加速。
时湛几乎是本能地扭过身,膝盖抵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整张脸贴上车窗玻璃。她的视线落在了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上。
直到拐过街角,视线被冰冷的建筑物彻底阻断,再也看不见分毫。
时湛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过了很久,才缓缓地、脱力般坐正身体。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贴着衣料,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夫人,您还好吗?”前排的A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和B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时湛没有回答。她闭上眼,将头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试图用那点凉意驱散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沈千秋,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用最沉默的方式,做最撼动人心的事。
车辆最终驶离了繁华的市区,进入了一个环境清幽、守卫森严的别墅区。
这里曾是许多显要人物的居所,如今大多已物是人非。
车在一栋外观古朴、带着独立庭院的三层别墅前停下。铁艺大门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略显寂寥的景象。庭院里的植物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养护,依旧葱郁,却缺少了几分人气。
时湛推开车门,站在门口,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名义上的“家”。但在她的记忆里,这里更像是一个设施完备的暂住地,一个由她父亲时程掌控的、充满规则与秩序的堡垒。
哪怕是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这里了。
A和B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尊重她隐私的距离。
她轻叹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黄铜把手的实木大门。
一股混合着旧书、实木家具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所有的窗帘都半掩着。她摸索着打开灯,暖黄色的光线瞬间倾泻下来,照亮了客厅的全貌。
然后,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