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赶紧说:“是是,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公安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诿。但是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抓到凶手,只有这样才能让已经付出生命的人安息啊。”
方泽本来是想劝慰冯令冷静下来才说的这一番话,但谁知道冯令却突然发起脾气来,他指着方泽的鼻子骂道:“少在我面前打官腔!我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当年在云川那件事就闹得这么声势浩大,险些就扯到我头上来,我是本着不起争端的念头才同意平调来博阳的!你以为打几句官腔就能把我糊弄过去了吗!”
方泽被冯令骂得一时找不到话来为自己辩解,幸亏乔书记适时拦下了,否则看这架势冯令真有可能动手,他抓住冯令的胳膊说道:“冯书记!冯书记你别冲动!老方他不是那意思,他不了解实情,你听我说!”
冯令瞪着方泽,还是乔书记伸手的那一下让冯令的脾气冷却下来,方泽被骂得低着头不敢言语,剩下的情况还是乔书记来说明的:“冯书记,这个事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报复行为。你说就按照闻般予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离开,我们当然是派了最优秀的人跟随保护。”
冯令转头看向乔书记,手指点着桌子问道:“那我问你,这件事怎么发生的?这把火烧得这么旺,尸体都烧了个干净,你说你们派人跟随就是这样跟随的是吗?”
乔书记面露难色,他看了方泽一眼,犹豫片刻后才对冯令说:“冯书记,是这样的。找上门来的那个人,压根就没想过要留活口。”
冯令听闻一愣,他看着乔书记的眼神中多出几分疑惑,乔书记见他反应冷静下来,赶紧说道:“我们派出的警察侥幸活命,根据他所说,找上门来的凶手带着一支毒药,本来就打算弄死他们,是闻般予拼死搏斗才免于被下手。而且在火灾发生之前,有人寄信威胁了闻般予。”
果然,冯令听见这些便彻底冷静了下来,不止情绪,连同心底也变得冰凉。许久,他皱着眉问道:“是谁?”
“云川省厅政治部主任,邢一升。”乔书记说。
冯令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捏紧了拳头,他的脾气被收敛起来,反而是坐在沙发上思考起来,片刻后他问:“这是你们在现场的警察说的?”
“没错。”乔书记点了点头。
冯令沉默了片刻,接着提出自己的要求:“人在哪里?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杜雁青接到乔书记的电话后,抬了抬手指着付小福说道:“冯书记要见你。”
付小福一听这个腿都软了,他带着颇为惊恐的表情看向杜雁青,但杜雁青明显没接收到付小福的信号好,他无视掉付小福,转而看向东方晔,他说道:“冯书记叫你也一起上去。”
东方晔一愣,他比付小福要平静许多,或许是提前知道了冯令和闻斓关系的缘故,他认为冯令想见他和付小福并非是问责,但杜雁青不这么想,他搭上东方晔的肩膀,叮嘱说道:“有什么就说什么,问了你再开口。别和刚才一样一股脑全抖落出去了,这可是省政厅的书记,说错了话我可没能力替你找补。”
东方晔看着杜雁青,片刻后点点头回应道:“我明白,我会注意的。”
说完,东方晔就带上付小福乘坐电梯前往了方泽办公室,杜雁青一个人留在下面,对着墙壁长吁短叹。
方泽和乔书记正在办公室里等着,看到东方晔和付小福上来后,乔书记就赶紧拉着东方晔叮嘱道:“冯书记问什么就答什么,别和他透露你和闻般予之间的关系。”
这话和杜雁青叮嘱的一模一样,东方晔感叹两位老领导的良苦用心,于是点头应道:“我明白,乔书记。冯书记人呢?”
“在里面的休息室,他说要和你们单独谈谈。”乔书记一指方泽办公室里的那个小房间,又说道:“一定不要瞎说啊,我好不容易让他脾气收起来点的。”
东方晔点点头,接着他就拽着付小福,在敲响了休息室的门后推门而进,冯令坐在沙发上,看见东方晔进来,他竟然站起来迎接:“来了?坐吧,我有些话想问问你……你们。”
东方晔坐下,付小福也跟着坐下,不过他只坐了半个屁股下来,没敢像平常一样整个坐在沙发上。冯令看出了付小福的局促,他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接着问道:“你们方厅长说,你是留在现场目击一切的警察,是吗?”
付小福抬起头看着冯令,眼神清澈而干净,他赶紧点点头,认同了冯令的话。
冯令见他这幅样子,语气便更加柔和:“我听他们说,你指认是邢一升找上门来妄图杀人灭口,是真的吗?”
付小福看着冯令好久,接着他攥紧自己的裤子,一改紧张的神态说道:“对!这是他亲口说的!他想杀闻老板,还想灭我的口!”
“他是一个人来的?”冯令问道。
“对!”付小福赶紧点头,他说道:“他和闻老板打了起来,后来……后来……”说到这里,付小福偷摸着去瞄了一眼东方晔,他没有忘记东方晔的叮嘱,犹豫了一会儿后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后来邢一升把我打晕了!把我丢到了仓库后门的皮卡车斗里,我想他应该对闻老板下了手,在杀了人以后放火想要烧掉证据……他把闻老板的尸体烧成那样,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冯令挑起眉,他并未指出付小福话语中奇怪的停顿,也没有拆穿付小福偷摸打量东方晔的眼神,他只是问道:“你们受伤严重吗?”
说起这个,付小福的语气便蔫嗒下来,他实话实说道:“我……我没有受什么伤,都是闻老板……闻老板他……”
眼看着付小福又要掉泪,东方晔赶紧打断了冯令的询问:“冯书记,他受的刺激太大,情绪方面一时间有点调转不过来,请你不要怪他。”
见东方晔替付小福找借口,冯令也没再多问,他只在最后着重强调问了一句:“你敢以你的名义担保,想要袭警杀人的确实是邢一升吗?”
“我可以作证!我绝对没有说一句谎话!”付小福抬手发誓,这个动作放在警察身上多少是有些缺乏说服力的,但冯令在看他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我知道了。”冯令点下头,随即他冲付小福说,“你先到门口去等会儿吧,我还有话要和你们东支队单独谈谈。”
付小福自然以为冯令想要问东方晔关于现场的细节问题,因为付小福没有看见尸体,是东方晔下令将其拉去了医院。所以在冯令让他离开后付小福便站起来,弯着腰退出了休息室,把这个空间单独留给了冯令和东方晔。
东方晔已经料到冯令会找上自己,在付小福关上门离开后,他抬起头看向冯令,刚想要说话,却被冯令抢了先头:“那小子向来对亲近的人藏不住事儿,之前你也看到了,所以我也就不再问了。你告诉我,闻般予的尸体你放哪儿了?”
东方晔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先拉去了医院,后来运去了停尸间,就暂时放在了那里。等抽出空来,我就把他带出医院……送到局里做个尸检,然后下葬。”
冯令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住自己内心的哀伤,片刻后他睁开眼看着东方晔说:“你最近还好吗?”
东方晔一愣,不知道冯令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看向冯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果然,冯令叹了口气,他没去看东方晔,只看着面前的茶几桌角说道:“我已经知道他和你的事了,他自己告诉我的,还想让我替他保密。哼……我就不该由着他去,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直接和他爸告他一状,把他抓到国外去,也强过在这儿提心吊胆地鬼混。”
东方晔听着这些肺腑之言,一时间沉默下来,冯令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已经对自己和闻斓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但他并未反对,而是全盘接受了东方晔的存在,并且还担心东方晔会因为闻斓的骤然离去而伤心难过。
东方晔看着冯令,突然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和杜雁青相似的气质,这让他感到熟悉。他垂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说出他内心的想法,片刻后他说道:“可如果他出了国,这些污点就会跟随他一辈子,在别人眼里,他就一直都是那个因为不听上级指示而害死人质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