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念忧又道:“谷主……前些日子,怕是在寻筑灵芝的下落?我虽没有此物,却有此物的消息,只是那是张拓在我映月宫中的一幅壁画,实在难以口述向谷主坦白……”
念忧说到后头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发抖,她知道自己是在“诱”庄绒儿随她一起回去,哪怕她讲出的信息并不作假,却也忍不住在庄绒儿的盯视下感到心虚。
可她绝对不是存有害心。
说来可笑,她细细体味自己的心情,品出她对庄绒儿居然存有几分依赖,好像只要庄绒儿也留在映月宫,自己便多出几分底气来。
便不畏惧随后即将发生的与舅父的冲突,也不怯于之后需要开展的各宗群议。
为什么?明明二人相处不久,了解不深……也许,因为她总是笃定的,主动的,无所畏惧一般的……而这,未尝不是她所向往的,自己的样子。
庄绒儿敏锐察觉到了念忧的紧张,她点下头。
她不介意前往映月宫中一趟,更何况先前魇姬的游魂也散向了那个方向。
念忧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道:“至于舅父那头……”
“也许你根本不必再管顾他。”庄绒儿道。
“谷主有何深意?”
“字面意思。”庄绒儿抬眸,“他大抵已经死了。”
……
映月宫中,往日静谧的回廊里此刻乱作一团。
长风卷起殿前的白纱幔帐,露出宫人们神色慌张的脸。
左护法迎着念忧一行人的仪队返回宫中,而右护面无血色,守在大殿之外,勉强维持着映月宫内摇摇欲坠的秩序。
他们都听闻了摘星镇前发生的事,在此之前,没人料想到会有所谓“真假神女”一事。
在他们的视角里,神女念忧的确因为一则预言被派入星罗海下,寻镇海天珠,但不过三日便安然回归,静候迎亲之日。
这些天,宫中都没有一件可疑的事情发生,神女的表现也和从前一般无二。
整件事情的疑点,除了那一天随神女共赴海下的亲卫队后来再没见过外,再无其他——可这也不是绝对的可疑表现,宫主的亲卫本就神出鬼没,且他们容貌雷同,其实很难分辨。
也就是说,除了宫主本人,他们无人参与到这场已被披露、成为世人笑谈的阴谋之中。
宫主是故意的吗?还是,同样被魇姬蒙蔽了心神?
他们已经无从知晓,因为,就在第一手“真假念忧”的消息送回映月宫时,难以置信的右护法去寻宫主禀报此事,却只在大殿中看见了宫主的尸体……
他盘膝端坐,表情严肃,眉头紧锁,看似在打坐,可那鼻息已经终止,嘴唇已经灰白。
他的身旁留下一封绝笔信。
——映月宫宫主,自戕了。
……
“神女回来了!”有宫人颤声喊道,紧接着便有人扑通一声跪下,像是什么信号一般,接二连三,跪倒的人越来越多,膝盖撞击石板,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念忧跟着左护法站在阶前,目光扫过满场失序的人群,手指已经冰凉。
“先带少宗主入西山的长生泉,派所有精通用毒的药师一起过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哪怕表情还是克制的,可心里已经乱得停止了思考。
“谷主、谷主便安置在东山。”她每一句话都伴着极大的喘息声,虽然还在下着指令,可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定在了某一点,她说,“东山亦有长生泉,谷主自便……我、我待事情处理完毕,定会……”
定会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此刻只能想起刚看过的那封绝笔信——
“某受魇姬蛊惑,误信邪魔,致宗门蒙羞,受天下耻笑。今日悔悟已晚,愿以此身赎罪,自裁谢天下。”
庄绒儿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念忧,又与她身旁同样浑浑噩噩的护法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向所谓的东山方向而去。
无横与书芊荷没有随她们一起过来。
尽管书芊荷当时表现出了向往的犹豫,无横仍摇着头说:“你失踪之事已经搞得你师父师妹无心修炼,还是尽快赶回无极门的好……门主,也绝对有事要过问我。”
一对师叔侄与她们就此分别,庄绒儿身边重新剩回小蛇与阿淮二人。
待走远后,恢复了人身的小蛇才惊疑着开口:“主人,你怎么知道那宫主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