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芊荷反应过来,连忙蹭步过去,小声唤道:“师叔,你是不是……”
“是。”无横急忙将她的话截断,随即像是生怕她问出什么与先前的遭遇相关的问题似的,马不停蹄地开口道,“是荆淮,他一定就是吞世鲸腹中幻境之眼。”
“……你是如何确定的?”
“……因为一点也不同。”
“什么意思?”
无横皱眉,盯着囚笼漆黑的内壁不语。
“荆淮”与荆淮一点也不同。
幻境浮世的走向与真实的夜宴一点也不同。
连他都能察觉出来的差异,庄绒儿会感知不到吗?
“原来那个人才是幻境的关键吗?”书芊荷若有所思,“他……他是谁啊?和阿淮师弟是什么关系?”
她本以为,魇姬才是此中的核心角色来着,不过考虑到师叔才与魇姬发生过“不愉快”,她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无横听到她的问题终于转过身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好像还带着一些隐隐的动容之意。
他说:“小荷,今日你我能安然站在这里,全有赖于他。”
书芊荷心想,他们现在一点也不安然啊……不过她也能理解无横的意思,更能感觉到几个人对荆淮与阿淮师弟截然不同的态度,当即压下回嘴的心,老实点头。
“那我们岂不是只要杀了假荆淮,就能从幻境中逃出来?”小蛇作出恍然大悟状。
他说得简单,无横却面色凝重。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抿唇,“意味着我们的敌人是庄绒儿!她怎么可能容忍‘荆淮’死在她的眼皮底下?”
“哈。”小蛇居然嗤笑出声,他面上露出一种混着得意的复杂表情,笃定道,“你一点也不了解主人。她最无法忍受别人装成荆淮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可生不出什么爱屋及乌的怜悯,只会将其剥皮抽筋!”
“……那阿淮呢?”
“阿淮……”小蛇一时语塞,他拧着眉,又道,“他到底不是主动装出来的……总之,总之就是这样!若幻境中的荆淮是那头臭胖头鱼凝出的眼,主人定会第一个料理了他!”
无横语气中带着质疑:“可她现在料理的分明是我们。”
说话间他以眼神环顾四周,意思是瞧瞧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吧,这里可是地牢。
“地牢才安全,你懂什么!”小蛇瞪眼,“主人是不想她杀人的时候血溅到我们身上,老实待着便是!”
“……”
无横与书芊荷一齐沉默,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无横才道,“最迟明晚,我们必须离开。月满夜宴最后一日的月誓之礼结束后,会以妖物祭月,你猜猜那用以血祭的妖物是哪两只?”
“什么?早知如此,我就不送你进来了,师叔。”书芊荷表情有些崩溃。
小蛇冷哼道:“别哭哭啼啼的,用不了那么久,我猜,主人已经在磨刀了。”
……
红烛盏盏。
庄绒儿拿着磨得光滑的匕首,静坐在铜镜前。
“娘子,可是舍不得?不如老身来动手?”一位阿婆踟蹰地凑上前来。
一时间,整个屋子的红装女子都好奇地望了过来,她们都是今晚月誓之礼上的新嫁娘,星罗国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她们要嫁的都是自己的心上人。
空气中暖融融的柔情蜜意几乎要化成实体。
庄绒儿指头冰凉,她握紧匕首,斩断了自己的一缕青丝。
阿婆有些欣喜地将之拾起,道:“好了,结发夫妻,一生一世不分离!”
……
候妆房的房顶上,由虚影逐渐凝成的女子贪婪地嗅闻着身侧的空气。
——太甜美了,这种强烈的、扭曲的、无望的爱!
因为永远也无法实现,而被定格在最浓烈之时的、永不衰减、永不落地的执念之爱……她一定要品尝不可,哪怕会有风险……
此刻,魇姬已经不再是尤雪泣的那副模样,反而面部身形都有些模糊不清,像是一团等待被定型的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