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还会动,眼睫还能颤抖,嘴巴还在呼吸,她的头还在,没有被捏碎,也没有爆出红的白的黄的什么液体。
还活着,太好了。
卫栖山圆睁着双眼,后知后觉地大喘几口气,肺里面一抽一抽的疼。
他手上的劲稍稍卸下来。
方才冲得太猛,精神过于紧绷,如今一松懈,除却身体的疼痛,脑子里也像是砰地炸了开来,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后摔了下去。
辛眠亦是惊疑不定。
心神震颤之时,感受着脸颊传来的略显粗糙的触感,心底的某根弦仿佛被柔柔扫过,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握着流萤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你是谁?
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辛眠徒劳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渊却一眼看明白她的疑惑,叹了口气,将手从她的下颌挪开,犹豫了一下又抬高些,充满怜爱意味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他说:“你长得和你娘很像。”
阿娘?
他见过吗?
他如何认识?
辛眠愣愣地看着他。
“孩子,你可告诉我,你娘叫什么名字?”
辛眠终于找回了声音:“她叫虞缈。”
“虞缈。”白渊突然低笑了一声,“倒还算机灵,还知道给自己弄个新的身份。”
他看着辛眠,笑容里漾起淡淡的苦涩,道:“你阿娘,便是白泽不惜触犯族规也要偷溜出去寻找的鲛人族圣女,她本名白缈,是我……”白渊说到这里,喉头似乎哽了一瞬,如叹息,如低诉,“我那不孝女……”
不孝女。
辛眠的脑子被这三个字重重砸了一锤。
阿娘从来没有提起过她母家是在什么地方。小时候她缠着阿娘问这问那,阿娘总是含糊其辞,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但也很无聊,每次都说,若是辛眠长大了,有机会的话会带她回去看看。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娘所说的漂亮又无聊的地方,会是在这沧溟海的最深处。
“你身上带着她留给你的弥灵针,对吧?”白渊问她,“从你们来到沧溟海的时候我便感应到了。”
“是……阿娘说那是家传
秘宝,让我莫要对任何人提及。”
“家传秘宝,呵呵,这话倒不错。那东西原是我鲛人一族的圣物,世代由族长亲自保管,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想着将来这族长之位必定会传给她,所以在她小的时候便将此物当作生辰礼送与了她。”
“阿娘怎么会是鲛人呢?”辛眠的眉毛微微蹙起,努力回想,却想不通,“可我从未见过她……”
记忆中的阿娘脖子上从未显现过如白泽、白渊这般的暗蓝色鱼鳞。
“她从小就聪明,天分好,喜欢钻研各类偏门秘法,能轻而易举地将鲛人的特征隐藏。恐怕不只是你,你那迟钝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发现过枕边人的真实身份吧。”
提起她的父亲,白渊眸中漾起凉意。
“没出息,没本事,没眼力见,我那不孝女放着好好的圣女不当,非要为这么一个废物留在那小小的沉香山。”
辛眠眼神一暗:“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如何说不得?”白渊面带愠怒,“你们人界不是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吗?没得老朽认可的废物,做不得我白渊的女婿!”
“他不是废物!”辛眠拔高了声音,“他是个好人!他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有灵根的学剑,没灵根的学手艺。仙门眼中根本不入流的沉香阁,却是那么多孤苦无依之人的家,是我的家,是我和阿娘的家!”
她情绪激动,说出这番话时胸脯剧烈起伏,里面仿佛埋了座火山,压抑之下发着痛苦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