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开始辛眠心里是极其抵触的,但后来发现谈盈真的不是在捉弄她,是因为想让她开心才用自己的方式逗她,久而久之竟奇妙地习惯了,谈盈一伸手她就知道这姑娘想干什么。
这次却没有。
那两只蠢蠢欲动的爪子被它们的主人及时控制住,脸上描画的妆容才不至于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理智回笼,谈盈悬崖勒马。
辛眠歪了歪头,有些惊讶。
谈盈被她这调侃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道:“一时手快了,嘿嘿……这么好看的妆可不能让我给毁了,若是耽搁了时辰,少掌门更是看我不顺眼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她不伸手,辛眠反而抬起胳膊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有我罩着你,他才不敢给你脸色看。”
“对,对,少掌门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一看就是那种惧内的脾性,我好几次都发现,你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谈盈点头如啄米,弯起的眼尾里流露出少许促狭。
“眠眠,其实我一直好奇但没敢问,你和少掌门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为什么突然间就打算成亲了?当然我绝对是双手双脚支持你们的,就是觉得意外,趁他这会儿还没来接,你给我说说嘛。”
怎么认识的。
辛眠垂下眼眸,回忆起她与周雪芥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她与卫栖山站在禁地出口前,被周雪芥突兀伸出的手猛然抓住了手腕,之后每次见面他似乎都存心看她笑话。
明明是初识,周雪芥却总是一副熟稔的姿态,好像早已认识她多年。
辛眠不喜欢这家伙的自来熟,也曾对他的频频接近心生戒备,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好像就适应了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她以为周雪芥是阴差阳错将她招魂复
生,性子恶劣了些但心总归是好的,后来在逆道十八境却听他亲口承认,原来早在他们真正见第一面之前,他就在周雪微的无数次辱骂与恶语相向中听尽了她的笑话。
在周雪芥眼里,她只是一个乐子,面目模糊,性情不明,被他记住的唯一原因是能给他讨厌的姐姐找不痛快。
所以他说,杀便杀了。
所以他说,拿她的尸体当个练手。
如今谈盈问起,辛眠一时拿不定该怎样说他们的初见。
是说周雪芥从不曾见过她却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过她的名字,还是说她一直都知道朝天阙内有周雪芥这么一号人物,却是在被他当玩物一般耍弄生死过后才真正见到他。
好像怎样都说不清楚。
许久听不见辛眠说话,谈盈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弄她的头发。
窗外熹微的日光抛洒入室,在平整的地板笼下朦胧的光纱。
依稀有飘渺峰弟子的喧闹飘来。
门扇被风吹开那一瞬,久违的吱呀声跳进了屋内,跳进两人的耳中,一如数月以前的那个静谧的夜——辛眠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身后经久失修的门扇吱呀作响。
两扇门板经刘管事修缮过后早已不再聒噪,今日却突兀又响。
辛眠叹了一口气道:“认识是因为他拽了我一下,决定成婚,则是因为我需要他再拉我一把。”
话说得很模糊,谈盈听得云里雾里,迟疑着点头:“哦,这样啊。”
手中松松握着的一绺发丝向上抽离,谈盈才注意到辛眠站了起来,原本在辛眠身下如绽放的赤红花瓣一般层层摊开的丹阳雀翎羽随之聚拢而起。
“来了。”她看向门外。
谈盈跟着望过去,没有人。
两息过后,被吹开的门似乎感应到有人接近,轻而又轻地晃了一晃。
门前倏忽洒下大片的阴影。
卫栖山今日依旧穿着最寻常的纯白长衫,只腰间系了条赭红的玉带,中和了他身上的清淡之气,脸色较前些日子相见时已好了许多。
见他进来,谈盈面上一喜:“卫师兄!”
她看卫栖山两手捧着一面莹透的红纱,先是觉得别扭,而后才反应过来,“呀,卫师兄,你的手接上了?真是太好了!”
卫栖山长身玉立,安静地站在门口,听闻谈盈的话微微一笑,抬眸时目光却定定地落在辛眠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