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距离农庄不远的几个传统村落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几个老农蹲在田埂上,望着自家田里稀疏的旧麦苗,再看看远处农庄那一片片墨绿茁壮的新麦,眼中满是羡慕与忧虑。
“唉,听说那‘神农麦’一亩能打两百多斤!咱这老麦种,累死累活也就一百出头……”
“可那良种金贵啊,官府贷种,秋后要还的,万一……万一收成不好,或者粮价跌了,拿什么还?”
“是啊,听说北边冀州那边的大户,已经在放风要加租子了,咱们这边,恐怕也快了……”
“朝廷是好意,可……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啊,种了一辈子地,从没像今年这么……悬乎。”
老农们的忧虑,正是千千万万小农的缩影。
新技术的红利尚未完全显现,旧有剥削的阴影和新政策带来的不确定性,已如春寒料峭,将人们心头的喜悦压了下去。
洛阳,德阳殿。
气氛庄严肃穆。
刘宏端坐在御座之上,年轻的脸上带着超越同龄人的凝重。
三公九卿、司农卿袁逢、少府卿以及负责修订律令的廷尉等重臣济济一堂,唯独少了王潜。
自从大婚之后,王潜便更少参与朝政议事了。
一来,磨砺刘宏理政的能力!
二来,则是王潜也有了隐匿幕后的心思了。
如今,他的声望越来越高,隐隐竟有着压过天子的势头,非常有必要降低一下存在感了。
他到不是担心会影响到他与刘宏之间的师徒关系,而是想着日后更加长远的事情。
“诸公!”
刘宏缓缓扫望众人一眼,沉声道:“今日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议定并颁行“常平仓”扩建及“粮储调节”新策!”
少府卿首先出列,呈上早已拟定的条陈:
“陛下,臣等奉旨拟议,新策要点有三:
其一,于各州郡治所、交通枢纽、产粮大县增设常平仓,由国库拨专款,少府及司农寺协同督建、管理,确保仓储容量足以吸纳丰年余粮,应对灾年短缺。
其二,**由司农寺根据各地当年预估产量及往年粮价,划定‘丰年’、‘平年’、‘歉年’标准。丰年时,常平仓以略高于市价收购余粮,防止谷贱伤农;歉年或粮价异常飞涨时,以低于市价开仓平粜,抑制豪强囤积居奇,保障民生。
其三,凡有商贾、大户恶意囤粮,散布谣言哄抬或打压粮价,阻碍常平仓籴粜者,廷尉、御史台可依新律严查重处,轻则罚没家产,重则流放边陲!”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崔烈,有异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四世三公的崔氏家主身上。
崔烈须发皆白,仪态雍容,缓缓出列道:
“少府所议,看似周全,然细究之下,隐患重重!
其一,耗资靡费,扩建仓储,遍及州郡,需征发民夫,耗费钱粮巨万!
国库近年虽有商税增益,然北击鲜卑、兴修水利、开办学院,处处需钱,岂能再为此虚耗?
其二,丰年官府高价收粮,看似利农,实则挤压民间粮商生存,扰乱市井自然之道!粮商无利可图,谁还肯贩运周转?此乃杀鸡取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