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淼别过脸,没有睬他。
云慈又转向她,启唇唤道:“风师妹。”
后者适才旋回目光,态度倒是比之先前看向路鸣时尊敬上不少:“大师姐请讲。”
云慈继续道:“你护师心切,出手伤了同门,这,”她顿了顿,迎着对方坚定之中透着几分倔强的神情道,“这不是你的错。”
此言一出口,风清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眼眸。她原本已然做好了纵使是大师姐开口要求她去同路鸣道歉,也宁肯受罚将门规抄上个几百遍也绝不道歉的准备。而今闻得此言,满面的坚决悉数化为错愕。
却听云慈继续说下去:“你愿意原谅路鸣也好,不愿原谅他也罢,我都不会从旁干涉。”
风清淼迟疑了一瞬,究竟还是选择了同路鸣暂且握手言和,只道他日后切莫再如此。
待处理完小孩子家家的吵嚷,众人适才想起了正经事情来。众弟子亦终于发觉了方才叫着云慈二人出去说话的小镜妖并未跟着他们回来。
路鸣开口问道:“那镜妖呢?”
云慈默了默,一时不知当如何答他。
沧琰却是直言道:“死了。”
“死了?”路鸣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虽说先前云慈他们良久未归时他尚在对那镜妖恶意揣测,可许是毕竟年少,心下觉着再大的惩罚亦不过是抄抄书、罚罚跪、再不济亦不过是挨上几记板子……对“死”字实在是没有什么太确切的念想。
他迟疑道:“这会不会罚得略重了些……”
不肖云慈亲自同他如何费口舌,沧琰便道:“哪里重了?那周县令沈师爷之徒固然该死,可那县令府几百口人,那么些个丫鬟小厮总是无辜的。残害了这么多人,却只要她用区区一条命来抵,足够便宜她了。”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她是自我了结的。”
话已然说至这一份上,多说无益,路鸣纵是有再多的不解,亦是只得悻悻阖了嘴。
良久未曾言语的云慈似是恍然想到什么,倏忽道:“我分明记着清楚,自打三年前云泽之事以后,浮沽镇、乃至整个虎浔山皆已然从清元宗历代弟子的历练之地中除了名。”
她眉心蹙得愈紧:“你们……因何来此?”
路鸣以及身后的一众弟子闻言俱是一怔,旋即再度面面相视起来。良久,其中一名弟子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开口回了话:“若我记得不错的话,那日是风师妹去执事堂抽的签。”
他此言一出,风清淼便再度沦落在众矢之的。她冷下脸看向方才出言的弟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在签文里动了手脚吗?”
放下狠厉一眼,她便匆匆转过首望向云慈,目光之中隐隐透出几分急切的意味:“大师姐明鉴,在抽得签文来此地以前,我甚至连‘浮沽镇’这个名字都不曾听说过,又怎可能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路鸣心直口快:“抽签的是你,执事堂制作签文的是你师父,这……”
“路鸣!”不待风清淼发作,云慈率先蹙颦冷声唤道,“看来是方才罚的少了,那便改作一百遍。”
路鸣难得反驳了她:“大师姐!你当真不觉得此事可疑得很吗!更何况、更何况……”他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在此之前,我还曾不止一次亲眼看见崔长老深夜在后山与一女子秘密相会……”
不待他说得更细致些,风青淼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且不说你为何会在深夜前往后山,整个清元宗谁人不知晓,我师父有多爱师娘!他怎可能、怎可能……”她说不下去。
路鸣急于证明自己所言一般,举起手发誓:“若我方才所说有半句虚言,我便不得好死!”
风清淼亦不甘示弱:“我也不得好死!”
云慈垂下首,眼眸微敛,纤长的睫羽簌簌耷了耷。心下暗自思忖着,她自是相信路鸣与风清淼所言皆非虚,只是应当有什么误会在其中罢了。
至于崔长老……提及此人,她的思绪不自觉回到离开清元宗那日,身为唯一顾及到贺良玉、且肯收他为徒之人,从前又肯软下心肠收下多年未能跻身内门的风清淼。这般的人,又是师长,她怎可能疑心于他。
而路鸣所言的“私会女子”,云慈默了默,容浅师伯毕竟故去已久,身为修仙之人,崔长老还有太过漫长的年岁,想来孤身一人久了寂寞了些也是难免的。
她轻叹了声,将此事盖棺定论道:“崔长老之事,应当是路鸣师弟误会了。至于那签文,许是整理的弟子一时疏忽了,适才将从前抛出去的签复又添了进去。”
她顿了顿:“此事便到此为止,不必再多作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