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慈四只毛爪自地面倒腾得飞快,几乎要磨出火星子来。不知跑了多久,至于一处深邃的小巷拐角。
忽然闻见一道男童的低低呜咽声,方迈出半步的绒爪倏忽一顿,圆圆的狐狸头微微一旋,朝着那深巷望去。
许是那巷子太过幽深、太过狭窄,又许是那两道墙垣太过高耸,小巷内近乎是漆黑一片,见不得半分光亮。
怔神间,那男童的声音逐渐由小声的呜咽,转变作凄惨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们……饶过我吧!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放过我……”
云慈细细听着,这声音,竟隐隐有着几分耳熟,她竭力回忆了片刻,却始终没能想出来什么所以然来。
究竟自仙门修行多年,守卫苍生早已烙入心尖,即便是身在魔界,面对这般的事情,又怎能无动于衷。
云慈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抬脚步入那道深巷,圆圆的狐狸眼自乌黑之中闪烁着微弱的浅芒。
四只绒爪轻盈地落在泥石地面之上,温软的肉垫着地,近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小巷之内,没有一丝杂音,唯余那男童的声声呜咽与切切讨饶寥寥环绕、经久不息。
行了良久,眼眸逐渐适应了深巷的幽暗,隐隐已是能够窥见几分周遭的光景。视觉明了,听觉亦是清澈了些,那男童的声音亦是清晰地犹若响在耳畔。
她不觉加疾了脚步,待绕过一处堆满杂物的角落之后,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几名身形略高些的魔族少年正环着一个骨瘦如柴、衣衫破烂的男童,拳脚相加,毫不留情。男童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护着头,身上已然淤青交加、斑斑血污浸透衣衫。
说是衣衫,却早已被粗暴地撕扯破碎,倒更像是丝丝缕缕的碎布,仅仅勉强覆住身躯。
他口中咳着血沫子,周身轻轻颤着,只一味小声地呜咽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男童一头墨发浓密、却杂乱无比,凌乱的发丝混杂着额上的血渍糊在面上,云慈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待她多做思忖,便见为首的那魔蓦地一把揪起地上瘫软一团的男童的右臂,唇角扬起一抹恶劣得近乎残忍的弧度。
云慈心下一急,尚未来得及上前阻拦,但听“咔嚓”一声,他竟是将那男童的右臂生生掰断。
男童甚至都忘了呼痛,涔涔的冷汗瞬时细密地浸在额角,一时失了声。
云慈眸光愈冷,亦顾不得自己如今不过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小狐狸,毫不犹豫地一股脑朝着那魔猛然冲撞上去。
奈何身形实在太小了些,那魔经她这样一撞,竟是连一步都未后退。
他低下头,见突然撞上来的不过一只小小白狐,不由嗤笑一声:“噗嗤,一只不知死活的畜生,也敢来碍事?”
说罢,他复又侧目睨了地上的那男童一眼,唇角笑意更甚,一字一句皆淬满毫不加掩饰的恶意:“果然,来救小畜生的,还得是小畜生!”
他这话一出,周遭同他一起的另几位魔族少年亦是哄笑作一团。
那魔神情倨傲,俯身探手自地面将化作雪狐的云慈一把揪起来,手指紧紧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指尖一点点收紧。
云慈只觉得喉间呼吸骤然困难,四条短腿无力地挣扎着,嗓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视线逐渐模糊,耳边的哄笑声却愈发清晰。
濒死的危机感充斥之下,毛绒狐狸爪猛地一挥,一道磅礴的灵力骤然爆发,重重击在那魔族少年身上。
他蓦然身形一滞,踉跄着朝后猛退两步,抬手捂着胸口,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良久吐出一口乌血。
周遭另外几魔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得一惊。
“怪……怪物!”
方才尚且气焰嚣张的几位魔族少年,瞬时眉眼间爬满惊慌,显然不过是群欺软怕硬的。
那魔惊恐之下自半空松开手,云慈整只狐狸蓦地坠落,她迅速调整了身形,踮着前爪的肉垫先行落地,堪堪稳住身体。
淡定地探出一小截浅粉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前爪,再抬眸时,却见那几位魔族少年早已如枝头惊鸟般逃窜散去。
自湿润的鼻尖轻轻叹出一小缕气息,她抬脚朝着凄凄惨惨倒在地上的男童走去。
圆圆的狐狸头凑至他面前,鼻尖轻点了点他鼻翼,触了触,确认过仍有吐息。
适才探出雪白毛绒的狐狸爪,勾着爪尖将他面上的碎发拂开,露出一张虽满是干涸的血污,却依旧难掩清俊之色的面容。
不觉抽了抽鼻尖,绒爪自他面上扒拉了几下,似是努力想要将他面上的污渍擦拭干净。
那男童自昏沉的意识之中,忽然被面上一阵微弱的痒意惊醒,猛然睁开眼眸。
云慈探爪的动作一滞,入目只见少年一双深紫色的瞳孔,自幽暗小巷之中,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