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归惊讶,沧琰倒是未曾在此事上损耗多久的时间,轻笑着摇了摇头,松开适才攥住云慈衣袖一角的手指。
骤然失了钳制,云慈衣摆一动,疾步朝着路鸣等人的方向赶去。沧琰亦负手紧随其后,瞧着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儿,可实则步履蹁跹间并未比之云慈逊上多少。
沈师爷等人眼见他们一行人便要扬长而去去寻县令大人的麻烦,急得直拍大腿。虽依旧有些胆怯之意,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
三行人前前后后、追追赶赶,倒也甚是巧地近乎赶在了同一时间抵达了县令府邸的红漆大门之外。
路鸣走在队伍最前,甫一顿足,略昂起首便瞧见县令府大门之上赫然是一块黄金制的匾额,上面赫然笔力苍劲地镌刻着两个大字“周府”。
此刻已然是惊得不自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再往下瞧,他便愈发惊愕。只见匾额之下竟是连着屋檐之上的层层瓦片皆是以黄金铸就。
“竟还是位贪官。”路鸣眉梢蹙得愈紧,一时忍不住脱口便道。身后跟着的一众素日瞧惯了清元宗朴素的弟子们面上亦是一片愕然。
先前的几日,虽说他们自踏入浮沽镇的第一步起,便被周县令派遣的沈师爷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佳地招待着,心下亦是看得明了此地的县令大人家财应当是颇丰的。
奈何这位县令大人自打府里闹了“女鬼”,便吓得有一茬没一茬反反复复地病着,近来的一次又是缠绵病榻好些时日。他们亦是被那些个官差带去此地的各个繁华处逛游个没完没了,始终耽搁着没能上门去拜会这位县令大人的本尊。
而今倒是以这般的缘由不请自来地上了门。
路鸣心下愈发想着,愈发莫名觉着好笑,半晌实在没忍住没来由地轻笑一声。旋即便分毫迟疑也无地抬手握住红漆大门之上金灿灿的一只门环,不假思索拎起便要叩门。
沈师爷此刻急得就要哭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近前,抬起手想要去抓他的胳膊试图拦住他,却又不甚敢。只得似哭似笑地悬着一只手掌僵持在半空良久,口中不住地道:“小仙首万万不可呀!县令大人此刻大病未愈……”
路鸣撇了撇唇角,却是连一丝眼神都懒得施与他,自顾自地提起门环叩响了大门。
“咚、咚、咚。”
三声闷响过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路鸣侧后方的风清淼忍不住蹙紧眉梢,不解地道:“县令病着便病着了,这么大的一个县令府,竟是连一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却是云慈蓦地站了出来。
路鸣此刻见了她,依旧是满脸的戒备,浑身上下的肌肉瞬时紧绷起来,手指不自觉将腰侧剑柄捏得愈紧,指节使力至发白,手心之内亦是隐隐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见她走得近了,虽心下隐约有些惧怕,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你……你要做什么!”
云慈淡淡瞥他一眼,却是只字未曾言说,只是自顾地愈发往前走去。
除却路鸣以外的其余弟子亦并非是瞎子,自然也瞧见了她面上一双隐隐泛着幽光的紫色瞳眸。不少弟子已然按捺不住,几缕银光乍然闪过,随即便是柄柄利刃出鞘。
“锃——”众位弟子执剑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无一例外地将剑尖对准了她。
数柄剑尖之上银白的光点映在暗紫色的瞳孔之上,像是暗夜天际之上璨目的星子。云慈敛了敛眸子,睫羽簌簌蹁跹,自此间略显苍白的眼底洒下一小抹浅晕。
她抿了抿唇,不知是心绪复杂、抑或是实在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半晌只是默然怔愣在原地。
不待云慈如何,沧琰眼见着她被那帮子平日里恨不能以命相护的弟子们那般对待,虽说心下明知是此刻情形特殊,却依旧升起了一股子连自己也不甚明了的熊熊火气。
眸中戾气骤现,他蓦然冷下声音,眼底蓄满阴鸷地朝着拔剑的几人望去,旋即脱口而出的一字字皆似淬了万年的寒冰:“把剑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