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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第1页）

一语方落，此间周遭弥散的黑雾便顷刻间不断褪却，连同着一地的血污、与老木头等人余温未散的尸身亦转瞬不见了踪影。

黑雾消失殆尽前的一瞬，云慈悄然垂眸朝着沧琰的方向扫了眼，后者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接连的刹那，云慈旋腕提剑出鞘，璨目的剑芒自锋利的剑身划至尖锐的刃尖。银白光辉一烁，照雪已然攻至黑雾之前。

黑雾之下的人影低低一笑，似是在讥嘲她的不自量力，旋即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黑雾瞬时缠住剑身，云慈身形被迫一滞，持剑的手僵悬在半空。

不待那人继续发笑，趁着他目光全然凝在云慈的身上，沧琰蓦地扑身上前。

那人见他两手空空，心下并不将此当作是一回事，甚而连避开都懒得避开。

沧琰原也打得不是这个主意。虽说单论法术修为，便是十个魇魔加在一块，怕是亦敌不过他与云慈中的一个。不过如今着了她的道，入了她织就的幻境之内，她随意弹弹手指便可使他们空有一身的修为、而使不出半点来。

他自然明了这一事实，故而原本也没指望能就此将她如何。只是猛然飞扑向前，双臂没入黑雾之内，胡乱搅和起来。

魇魔显然也是未曾料及他会使出如此无赖的昏招，被他这般动作唬的愣在原地，全然忘了将他推开。

原本浓稠的黑雾竟是叫他破开了几缕缝隙，顺着这裂隙，云慈与沧琰皆看得清明，那魇魔黑雾遮掩之下隐隐透出几分的面容。

像极了容漓。

云慈眉梢蹙得愈紧，纤长的睫羽轻轻低垂，道道阴影洒落在眼底。她先是默了默，旋即微微侧目，清浅地瞥了沧琰一眼，许是顾及那魇魔依旧在场，究竟没有说什么。

魇魔似亦是被着忽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始料未及，晦暗不清的目光自二人面上凝了又凝，良久却是化作一声不明就里的浅吟，唇瓣张了张，无声无息地吐出两个字。

透过将散未散的薄雾的间隙，云慈隐隐约约从她两瓣朱唇启阖的幅度窥见，似乎是“蠢货”两个字。

旋即，许是实在懒得再同他们多作撕扯，又抑或是怕这般再耽搁下去再生变故。魇魔索性不再纠缠，随着最后一缕黑雾一齐散了去。

周遭的一切开始坍塌，苍穹之上璨目的日光亦碎裂开来，九尺银芒倾泻直下。

云慈下意识阖上眼。

再睁眼时，方才垂眸瞥见的玉葱似的手指变得修长而骨节分明。她先是一怔，随即恍然，二人如今脱离了魇魔的幻境，躯壳亦再度换了回去。

她抬首转眼望向四下小院的陈设，只见方才虽渐了满墙的血渍却分明矗立的房屋，如今已然作了碎瓦残垣。

舔了舔略有些发干涩的唇瓣，云慈旋眸望向身侧的沧琰。

后者不知何时蹲下身，探手自地面拾起一块陈年的碎瓦，眼眸低垂，浓密的睫羽遮掩住他眼底的思绪，云慈看不分明。

默然良久，却是素来寡言的云慈率先打破了岑寂。她迟疑着道：“那魇魔……可是……”

“容漓”两个字尚未出口，多日的相处下来，沧琰不肖多想，心下便是明了她要说什么，遂不假思索地打断道：“不会是她。”

云慈被他此言的果决唬得一怔，抿了抿薄唇，未发一语。

沧琰顿了顿，眸光微敛，抬眼轻轻自云慈面上扫过，却又转瞬再度低垂，须臾阖上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接过自己方才落下的话茬，却是再度重复了一遍道：“绝不可能是容漓。”

目光微沉，他道：“我当年……确是杀了她。”

声调愈低，他阖上眼，透过一片朦胧的红，似乎却看见了雪白的利刃刺穿容漓咽喉之时，她不可置信的眼神。

云慈唇瓣几经开阖，却究竟没能挤出一个字来。她委实不知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

说“节哀”、“杀得好”、“一切都过去了”……似乎都不是十分合适。又或是说，她实在摸不清沧琰对于容漓究竟是如何的情感。

在误入此番魇魔幻境以前，她曾经以为他们不过是恨生恨死的仇敌。入了幻境之后，眼见容漓待沧琰的种种关切，她便想着他二人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适才造就了那般的结局。

直至方才，同沧琰使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窥得了黑雾之下那魇魔的面容，她恍然想到，会不会是传言误人……实则沧琰并未杀死容漓？

可沧琰却果断地否认了，他说他确是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