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之下的来人似是分毫不将这位来日魔君的攻击放在眼里,随意地挥了挥手。
沧琰只觉周身脉象一顿,魔气不知在哪一关节卡了壳,整个人僵持在半途,腹腔一阵气血翻涌,须臾蓦地咳出一口乌血,一只膝盖不堪重负地跌在地面。
云慈心下焦急,四爪并用奔上前,昂起首看他,一双浅灰色狐狸眸子里蓄满关切。
来人渐渐走近,云慈警惕地弓起身子死死抵在沧琰面前,瞳仁竖成锋利的两道,锐利的爪尖自肉垫之内悄然探出。
来人却是一分目光也不曾施予二人,黑雾弥散至一人一狐的身侧,复又消失退却。云慈再抬眸时,却见那来人早已绕过他们,朝着后院众人逃散的方向移去。
声声惨然却又透着几分熟悉的嘶喊声沉沉贯穿一人一狐的耳膜,云慈尚来不及分神去思索他们处境如何,却见身侧方才单膝跌跪在地的沧琰,此刻另一只膝盖亦重重抵在地面。
她张了张狐吻,还不曾发声,便被沧琰猛地一把揽进怀里。少年沧琰的整张面颊深深埋入雪狐狸温软的肚腩,环抱的双臂勒的愈紧,紧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慈隐隐感知到,有几颗水珠顺着毛发滑入腹间,从温热至微凉。少年沧琰单薄的身躯亦从细微的轻颤晃得愈发厉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似是终于承受不住,沧琰自喉间迸发出一阵低吼,“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救不了他们?为什么重来一次,哪怕是在魇魔的幻境之中却依旧是如此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云慈被他倏然的爆发惊得怔了怔,此刻的沧琰,倒更像是经年以前未经世事,骤逢剧变绝望而不知所措的小沧琰。
她阖了阖眸,毛茸的狐狸爪探至少年背后,温软的肉垫沿着他的背脊轻拍了拍。
“不是你的错。”她轻轻开口道。
原本以为口中发出的依旧会是小雪狐的嗷呜声,却在听闻自己久违的声线之时微微一怔。睫羽垂落,环在沧琰身后葱白的手指瞬时映入眼眸。
耳畔少年未脱稚嫩的声线亦变得沉了许些,云慈缓缓抬眼,却见方才将自己紧紧揽入怀中的少年沧琰,竟是不知何时已然变作了她曾熟识的成年沧琰的模样。
不再是方才的少年与小狐,而是经年以后历经种种成年的沧琰与云慈,二人依旧维持着紧紧环抱着彼此的姿势。
云慈隐隐觉着如此稍有些不妥,却在目光触及成年沧琰素日里总是一副戏谑之态的紫眸中透出的几分脆弱之时,轻叹一声,终是没有推开他。
“不是你的错,”她又重复了一遍,贯常清冷的嗓音尽力放柔了些,“……你不必自责。”
沧琰将额头沉沉抵在她锁骨的位置,不知是否曾听见她的话,恍若未觉一般自顾呜咽着低喃道:“为什么……”
云慈唇瓣几经开阖,却是究竟未发一语,又或是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默然,云慈只觉腰际几分酸楚,迟疑着开口道:“再抱下去,他们该都没命了。”
沧琰身形一滞,鼻翼微皱,缓缓呼出一口气,松了手,站起身。
二人赶至后院之时,老木头与其余几人已然倒在血泊之中。黑影内那来人探出一只手,紧紧掐在二狗子脖颈,将他提至半空。
二狗子口中呜咽不清,两腿止不住地抽动挣扎着。
沧琰眸光一凛,也顾不得自己此刻使不出魔气,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直直冲上前,如前世的二狗子那般,自地面随手挑了块稍大些的石块,猛然朝着那人扑去。
那人旋过首,瞥见已然变大了身形的沧琰,却是分毫惊诧也无,只嗤笑一声,似是在笑他的自不量力。
如弃敝履般松手将二狗子丢在一边,转手甩出一道黑雾,毫不费力便将沧琰手中的石块击飞出去,旋即像是栓狗的锁链一般环在沧琰颈上。
“自不量力、愚不可及。”那人笑意愈浓,“此处本就是我所织就的幻境,你妄图在此间打败我,可不就是蠢得令人发笑。”
“你究竟……是谁!”沧琰恨恨道,一字字咬得极重,倒更像是自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