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希望您能向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秦怒来找你时的精神状况。”
坐在对面的程有真猛地抬起头,眼神一紧,心中警铃大作。秦怒正值身心发育的关键阶段,却被卷入这场风波,不仅遭受暴力侵害与非法拘禁,还长时间与尸体共处一室。这种恶性情节,是对未成年人的严重精神创伤。
那时忙着结案,全然忘了这事,现在评分局流程走完,开始“秋后算账”了。
他能感到心脏一点点往下沉。根据《青少年身心保护法》第九条及第十二条的规定,此类情形已构成对未成年人的严重侵害,评分局有法定职责立即启动保护干预机制。
秦怒要被他们带走了。
想到这儿,他二话不说起身就走。盛铭然忍不住叫住他:“哎,你怎么又翘班?”得到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秦越川的酒馆,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酒馆显然没有收拾,酒瓶东倒西歪的,不见江晴踪影。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有斑斑血迹,程有真狐疑地走上去,发现楼上是他们的卧室,秦怒房间的门大开着,秦越川正坐在女儿的床头,给自己的虎口缠绷带。
“秦哥,你还好吗。”
秦越川看到他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不碍事,刚刚帮小宝装东西,心急,手被文具刀划了一下。”
“江晴呢?”
“去送她了。”
程有真垂下眼,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便一起帮他收拾地上的狼藉。秦怒显然是发了很大的脾气,连衣柜都没能幸免,贴身衣物被丢得乱七八糟。“你放心,福利组没那么可怕,我以前也呆过一阵子,第二天就当上大哥了。”程有真自嘲打趣,“依着秦怒的性子,肯定没事的。”
“我不是个好爸爸。”
程有真不响。
房间里的空气闷闷的,阳光从半开的窗缝透进来,打在地板上,灰尘悄然抖动。
“我都不知道她经历了那些事。刚开始接回来,只以为她发小孩子脾气,也没想着多问几句。”“以前总教她,女孩子要坚强。谁想到,太过坚强了,什么都不肯说。”
程有真没有做过父亲,但是有当过小孩。他安慰道:“没有孩子会埋怨父母不够格,只会觉得自己没做好。”
秦越川捏着绷带,将拳头握紧。
“她不需要你在这反省,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爸爸。她现在需要的是你尽早配合估分,早点达到标准,把她接回去。”
“你说的对。”他终于抬起头,感激地看向程有真。
程有真这时才发现,秦越川面脸疲惫,眼下挂了黑眼圈,那个曾经嘴角挂着笑、叼着烟吊儿郎当的男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程有真撇了眼自己的左手,讲:“我会找到靴子,还你们一个公道。”小指伤口已经养好,也回血了,但是目前还是没有什么知觉,和残疾了似的,然而每次做康复的时候又会钻心地疼。
“你知道为什么他叫靴子么?”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脚。”
原来,靴子年轻的时候曾在大码头监狱服刑,他脾气火爆,冲撞了当时狱中的老大。老大的小弟们给他爆揍一顿,长长记性,靴子倒也老实了几天。然而由于他本性睚眦必报,某天趁大家伙不不注意,就去那些小弟的牢房,几盆水下去,把他们的被子浇了个透心凉。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料还是被老大捉住了。“你知道那老大怎么惩罚他的么?”秦越川看了程有真一眼,淡淡道,“他说,靴子走进了他不该进的地方,所以,脚砍掉。”
程有真不响,只将目光投向窗外。这一套他太熟悉了……“那个老大肯定是个有权有势的,不然不可能那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