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愿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手捧拿铁,小口小口喝着,闺蜜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还是我爹喽,年年不都这样。”
明愿望向窗外,今天下雪了,盐粒子般的白色雪花在窗外飞卷,时不时轻轻砸在玻璃上,发出寂静的敲击。
她仰头看着,问:“你不是考驾照了嘛?”
闺蜜道:“有驾照不代表我就要用对吧,我又不傻,高速要开好几个小时呢,屁股都要坐烂了。”
“真受不了你,”明愿笑了声,脚底被地板烤得暖烘烘,舒服得她眯起眼:“我不和你说了,我要洗我俩的杯子。”
咖啡杯见了底,而在她面前的桌上,还有一个空杯,杯中内侧残留着浅褐色的液体,喝下它的主人在五分钟前离开,一并带走了那份温度。
“呦,还有家务分配的剧情呢。”闺蜜揶揄。
嘴上说着不聊了,但话题稍一岔开,有了苗头,就忍不住深入,舍不得挂断。明愿预料到闲聊还需要继续,便点了免提,把手机放一边,手拿着两个杯子,打开水龙头。
“什么啊,学姐几乎啥也不让我做,也就是我强硬,才争取了那么一点。”
也许是觉得年长一点的人就该承受更多,秦静风几乎是把她当成猫儿来养,潜意识里觉得她都不会,所以什么都不让她做。
同时,定时喂水喂饭,监督她的休息,查看她的状态。就算工作忙,也会抽时间来跟她讲一两句话,和逗猫棒逗人没区别。
闺蜜觉得有意思,问道:“争取到什么了?”
明愿回忆:“她做饭,我刷碗。她磨咖啡,我刷杯子。她开车,我陪她聊天。她洗衣服,我晾衣服。差不多都是这样分配。”
在某些事情上,稍微严肃点的秦静风,是相当具有威严的,那张冷脸,总叫人不敢忤逆,但明愿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父母的照顾,却不能完全接受学姐的,像被圈养一样。
所以,还是据理力争,抢到了善后的种种工作。
“真像过日子,别人家夫妻在一起住都不一定有这么和谐,”闺蜜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笑个不停,好一会才安静,调侃道:“你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来你学姐家变勤快了。”
日子过得太舒坦,明愿都没怎么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现在重翻出来总结,才发现,两人的生活步调的确很和谐,就算之前在闺蜜家住,多少也会有个小摩擦,没到这个地步。
用个不太恰当的形容,简直是“天造地设”。
激烈的水柱冲刷着咖啡杯内壁,带走污渍,明愿小心避让着飞溅的水珠,回道:“你是不知道,学姐在公司的位置高,平时工作特别忙,谁有事都得找她,我实在看不下去她在家里还要把自己整得这么累。”
闺蜜翻了个身,长出一口气:“算你有良心,秦学姐也是真宠你,我都想象不到她围上围裙给人做饭是什么样子的,本来以为只有她未来老公才有机会看到。”
尽管明白她的话不会有恶意,更不沾揣测,只是一句日常闲话,但明愿还是小幅度皱了下眉,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下。良久,才道:“学姐看起来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她脑中依然回荡着那天晚上,阳台的冷风中,秦静风说出的那句“不接受做。爱”的震撼之语。
本来,她觉得学姐可能是性冷淡,毕竟她看起来很抗拒肢体接触,可两个月的观察以来,她觉得学姐也许更偏向于情感冷谈。
活到二十四岁这个年纪,明愿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形形色色,来去匆匆,很少有人能像是秦静风一样独特。
她明确目标,活得通透,与世俗所要求的一切都背道而驰。别说闺蜜想象不到那种画面,明愿也无法想象,并且,也不想去这么想。
那么有个性,温柔,有魅力,能力强大的人,若是进入婚姻,经由柴米油盐的磋磨,肯定会变个样子。
不过,明愿也愿意承认,她应该是少有的,看过秦静风下厨房样子的人。
隔绝厨房与客厅的玻璃门后,秦静风立在电锅前,背影高挑,两只袖子挽起,露出匀称流畅的小臂。她的动作令人格外赏心悦目,洗菜,切菜,炒菜,装盘,不疾不徐,行云流水。
整个过程里,她微微低眉,修长脖颈下是挺拔的脊背,和弧度优美的肩膀,围裙系带勒出她纤细腰身,贴身的衬衫下能看到她肩胛骨的起伏。
闷闷的油水滋啦中,她时而会转过头来,向等候食物的人扬起眉峰,告诉她准备碗筷,饭还有一分钟就出炉。她的影子印在玻璃上,被一道恒久的目光封存。
明愿看了很多次,电饭锅按钮跳起来的瞬间,也是她心喜雀跃的瞬间。咔哒一声,清晰可闻。
“也是,不像我们这些俗人,还是要随大流生活的。”闺蜜说。
明愿从回忆中脱出,哼道:“谁跟你是你们。”
闺蜜道:“明公主你是真翅膀硬了哈,下次再有事不许来找我,我等俗人给不了意见。”
明愿赶忙认错:“我错啦,给小主请安,莫要怪罪。”
杯子清洗完毕,明愿关掉了水龙头,擦干净手,拿上手机,从厨房出来,躺倒在沙发上。
闺蜜说了半天刺儿话,又问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到底为啥突然就和她那么亲近了,之前都没看见过这个苗头啊。”
她们的重新相识,缘于一场奔赴死亡的失败,但明愿不能提及,只好敷衍过去:“凡事都要讲究机缘,缘分到了,不就自然而然了。”
仔细想想,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学姐到底是怎么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
和她一起住了快俩月,明愿没能打听出任何有用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