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发通知。”甘衡听到对方询问具体时间,又说了一句。
他处理完工作回来,程荔缘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我有话想说。”
甘衡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墩子上,认真聆听的样子:“你说。”
程荔缘本来不想戳破窗户纸,但她不能接受甘衡这样轻重不分,把工作看的比生命健康还重要。
“你现在去把药吃了。”程荔缘说。
甘衡怔了怔,程荔缘:“之前你助理不是给你药了吗。”
甘衡没有像程荔缘想的那样流露出太多情绪,他很听程荔缘的话,过去倒了杯水,把那个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有一盒药,一管静脉用的自动注射笔。
程荔缘看着他,甘衡没有服药,拿起自动注射笔,程荔缘伸手拦下:“助理不是说,曲医生说吃药就可以了吗。”
甘衡点点头,拆开药片,拿起一片含水吞服了下去,程荔缘不知不觉眉头皱很深,看着他的样子,让甘衡觉察到了什么。
甘衡放下水杯,诚挚道歉:“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不想让你操心这些小事。”
程荔缘慢慢说:“你觉得这是小事。”
甘衡意识到她情绪不对,安静了几秒,等待她说话,程荔缘看他表情,意识到甘衡完全没明白他哪里出了问题,或许在他的世界观人生观里,只要没死就都不算问题。
程荔缘看着他的样子,让甘衡不安,她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像小时候因为他受了委屈的表情,不辩解,不吵架,眼睛里蓄满澄澈情绪,带了一种温厚的愤怒。
甘衡低声开口:“我要是让你生气了,你随便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跟我说话,也不要不理我。”
程荔缘:“你都用美沙酮控制戒断反应了,你还觉得这是小事,还想继续上班工作,你都没想过找个专业机构静养治疗吗?董阿姨还在昏迷,她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想起高中时甘衡有段时间容易昏迷,也是找医生开了堆药来吃,精力没放在专心治疗上,他对待自己一直这样,程揽英书房里的那些资料上说,这是一种内心的自我厌恶。
甘衡重复:“镁砂酮?”
程荔缘无心听他找理由:“我查过了,它能抑制阿片类毒品成瘾,但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副作用很大。”
甘衡看着她,程荔缘把握不住他的眼神,那目光裹挟着极有分量的某种东西,仿佛是他灵魂的一部分。
甘衡没有马上回答她,拿起桌子上的药盒,递给她,望进她的眼睛,轻声叫了她的名字:“程荔缘,这不是镁砂酮。”
他念她的名字时,声音像手指在抚摸她名字的比划。
程荔缘目光落在药盒上,上面是英文,很多医学术语,她拿起来慢慢看了几遍,说明书很长,确实没有镁砂酮这个单词。
程荔缘看向甘衡,甘衡声音清晰而温柔:“我没有染上毒瘾。”
程荔缘眨了眨眼睛,积压在心头的情绪重量从有到无,流动散开。
“……你不是说他们给你注射了东西吗?不对,我在你腿上看到针孔了。”
甘衡握住了她拿东西的那只手,把药盒拿开,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和她牵着手说话:“他们给我注射的东西,是一种阻滞剂,是一家非法地下公司开发的实验性药品,有副作用,没有成瘾性,他们不敢的,他们知道我是谁。”
做太绝的话,就是将他们自己送上死无葬身之地的绝路。
程荔缘听明白了,她怔怔地看着甘衡,微微张开了嘴,仿佛想说什么。
甘衡认真地跟她说了很多,包括阻滞剂是什么,“曲医生给我开的药,能治疗这种阻滞剂留下的副作用,大概两到三周就可以停药了。”
程荔缘逐渐回过神,开口说:“那……”
她皱起眉,难以置信地盯着甘衡:“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不跟我解释清楚?”
甘衡直起身体,有一点紧张,怕她误会了自己:“我没有故意不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误会了,真的,请原谅我,程荔缘。”
程荔缘太熟悉他,看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他喊她名字的声音有种在山谷回荡的尾调。
程荔缘沉默了下去,看着甘衡,一块沉重的巨石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说实话,她心情骤然放松,忽然就觉得有些累。
“好,我知道了。”她对甘衡说。
甘衡好像还想再说什么,程荔缘说她有点累,想去洗个澡,甘衡看着她的样子好像主人要进卫浴间但把它关在门外的大型犬,程荔缘洗完澡出来,甘衡孤零零在沙发上等着她,抬起头看她的样子,让程荔缘觉得好像自己把他抛弃了一样。
程荔缘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你不去客房睡觉吗。”
言下之意,我不可能让你跟我睡一个卧室的。